华 安 茶 话

华安：土楼故里、茶叶之乡。

已是初冬季节，闽南依然和暖如春。我来到了福建省又一个茶叶生产的重点县——位于漳州西北端的华安县。

目前，华安全县茶叶种植总面积15.5万亩，实现人均茶园面积近一亩。2016年，全县产干毛茶1.5万吨，产值约14.8亿元，占全县农业总产值的60%。在茶叶种植中铁观音品种占90%以上，是我国第二大铁观音生产基地。近年来，华安县先后获得“中国名茶之乡”、“全国重点产茶县”、“全国茶叶特色县”、“全国首个绿色食品原料（铁观音茶叶）标准化生产基地县”等荣誉称号。

“仙都出好茶，好茶在仙都。”这是华安百姓谈茶时的口头禅。尤其是仙都镇市后村茶叶的生产加工营销，在全镇乃至全县早已十分出名，20世纪60年代曾有闽南方言顺口溜道：“大地产粮区、市后出茶米（茶叶）、先锋吃批语、中圳做碗机（生产瓷器）、仙都靠门市、招坑拉草枝（织草席）、招山米粉披（做米粉）、云山养大猪……”把仙都镇各村经济发展特色做了生动的概括，茶业无疑是市后村的支柱产业。仙都镇在华安县东北部，毗邻铁观音茶叶生产大县安溪，自古以来就是茶叶主产区。《仙都民俗通鉴》记载，林长协于清同治元年（1862年）抄录仙都圩茶料店的对联：“芳名流出通三县，佳品制成盖一洲。”茶况之盛由此可见一斑。

在全县茶叶生产中，仙都镇起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和作用。正因为如此，漳州市最大最集中的茶产品交易中心，建在仙都镇市后村，命名“华仙茶都”，当今属中国农业部定点的重点茶叶交易市场。华仙茶都总面积4万平方米，总建筑面积5.5万平方米，商铺总数400套，已有多家品牌茶商入驻经营。茶文化展示中心、网络信息中心、质量检测机构相继成立，以满足商家日常运营的需求。华仙茶都像磁铁一样，吸引着四面八方来客买卖茶叶和浏览观光。

一天下午，我从华安县城坐车走访华仙茶都。不远的路程，进入了仙都镇地界，茶乡的风味越来越浓，举目可见一座座垦植规整的茶山，因山阻滞道路也显得多了弯转，正如唐代诗人陆龟蒙《茶坞》中所形容的：“茗地曲隈回，野行多缭绕。”将到达华仙茶都，公路两侧屹立着两个大型雕塑，右边是一尊硕大的仿青花瓷样盖碗，以及几个大小不一的茶具；左边是一个立体艺术造型的茶丛，舒展其生机勃勃的枝叶。大型标志性雕塑，预示人们已来到茶都。眼前的华仙茶都除了一排排商住楼房外，楼前的广场十分开阔。我们来的不是茶叶生产和交易兴盛季节，可以想象如正当时，茶山无数人影上下穿梭，茶都万千宾客接踵而来，那是一幅多么热闹的画景！

我们一行人，在入驻于华仙茶都的福建哈龙峰茶业有限公司茶店里喝茶。在座的有曾任过华安县委书记的林晓峰、原县长蒋一婷、华安茶叶协会会长邹忠钦、哈龙峰董事长刘火成等。他们有的是华安名茶人，有的是华安茶业发展的实践者和见证者。在茶室里，当铁观音悠然飘香，大家闻着扑鼻的芬芳，喝着甘醇的茶汤时，话题不由得要谈到华安的宜茶环境、悠久茶史和重振茶叶的历程。

华安素有“入夜不知暑至，长年坐看花生”的美誉，那是一个非常令人羡慕的优良生态环境。处于南亚热带与中亚热带过渡段的华安，属南亚热带季风湿润气候区，适合多种亚热带植物生长。华安中北部耕地及山地的地形地貌，海拔适中，植被丰富，缓坡宜垦；全县大部分土壤具有有机质含量高、营养丰富、结构疏松等特点；森林覆盖率达72.42%，植被呈多样性；境内九龙江水系纵横交错，雨水充足，水利资源丰沛，这些均适合茶树的生长。

大美华安

一个适宜茶叶生产的区域，在中国必定茶史悠远。据《华安县志》记载：“据传唐代开始，仙都、茶烘（华葑）、珍山（今湖林），已有产茶。”1000多年前，华安宋卿（今送坑）张睿轩于北宋期间，在朝中侍俸茶道，张氏族谱中的《张睿轩做茶诀》，也记载北宋时期当地制茶过程，以及品茶之风盛行的景象。茶诀最后风趣地写道：“欲知茗中极品，吾曰难求醇怡香，人间众口别好，唯皇适口是留连。斤茶可换斤金，下品堆山化成土。磨涩苦，甘韵醇，灵活识变可登天。”分布很广的古茶树，在马坑乡和春村、仙都镇云山村、沙建镇官古村、高安镇坪水村和三洋村、湖林乡吉土村和大坪村、高车乡际头村、新圩镇玉山村等处，现在仍然能看到其群落依旧繁茂，有的树龄竟达300多年。它们的存在，无疑印证了华安茶史的古早。

饶有趣味的是，华安许多乡村因古时种茶而得名，从中看出涉茶地方之普遍，折射出植茶之由来已久。如今华安县城所在地华丰镇，古名“茶烘”。旧时茶园遍布，有众多茶作坊、茶铺、茶馆，是北溪有名的茶都。明正德八年（1513年）版《大明漳州府志》即有记载：“茶硿市，在府城北，二十五都。”高安镇政府所在地高安村茶坂，早期因有大片茶园而得名。在清朝中期建成的高安茶坂庵，建庵时已有“茶坂”的地名，推断种茶时间应是清初或明末。仙都先锋村大坂坑的马茶垵，也因有过大片茶园而得名，历史已有几百年。除此之外，因茶而得名的还有：高安镇邦都村茶仔岭、安竹坪自然村茶林，湖林乡石井村茶林（自然村），仙都镇先锋村茶林埔，华丰镇草坂村茶林（自然村）等。早期茶区的老字号茶馆林立，单仙都云岭就有18间。它们的旧址已被拆除，现仅存外楼利春茶馆一处旧址。茶馆古店铺，告示人们昔日茶市之兴旺、销售之辉煌。

犹如山区的公路有高坡有低谷，华安茶叶生产在历史漫漫长路中，走得也不是那么平坦。清代是华安制茶业发展的鼎盛时期，适茶乡村茶园随处可见，茶邦茶行20多家，珍山乌龙、泽春佳茗闻名遐迩，旺销海内外。民国后期战乱频仍茶叶滞销，茶农难以茶为生计，茶园大片荒芜，制茶业受挫严重萎缩。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国家鼓励种植茶叶，茶叶生产得到逐渐恢复，但由于经营体制不适应和生产方式陈旧等方面的原因，发展显得缓慢。至20世纪80年代初，华安全县茶叶种植面积仅1.42万亩，总产量192吨。

改革开放，我国茶叶生产进入一个新的时期，但真正发展起步是在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华安比我省有些茶区如安溪还稍迟几年。当时任华安县委书记的林晓峰如今仍记忆犹新，当时想得最多的，就是怎样让广大农民脱贫致富。1997年，他到仙都镇调查研究，看到不少茶园荒废觉得非常可惜。在与农民的交谈中，了解到他们普遍存在种茶是否有利可图的顾虑。于是，他带领有关人员专程到邻县安溪考察，经多方论证，县委集体讨论确定在全县发展茶产业的指导思想。在华安县茶叶协会会长邹忠钦提供给我的即将出版的《华安茶志》中，记载着这样一条信息：1998年，仙都镇市后村茶农苏跃火给林晓峰写信，建议华安大力发展茶产业。林晓峰书记为这封信写下按语，把信和按语刊登在《华安信息》，印发给各乡镇、县直各部门和其他县领导，作为“我为华安发展建言献策”的典范。也是这一年的12月，为了提高华安茶叶的知名度，促进茶产业的崛起，华安县举办首届秋季乌龙茶品质鉴评暨拍卖会（俗称“茶王赛”）。时不我待，重振茶产业成为华安干部群众的共识。

世纪之交，华安县委、县政府根据本县的优势和条件，把经济发展战略从“依山兴县，兴农富民”，更明确地改提到“工业兴县，兴茶富民”上来，加大扶持农民植茶制茶，把茶产业作为第一民生主导产业。一届又一届的县委、县政府坚持不懈地接着干，走出一条山区县茶兴民富的小康之路。

现在，华安茶产业，成为惠及面最广、最具特色、最具活力的民生大产业。我们在华安茶乡，感受到的是绿色秀美的山林和茶园、沁人心脾的清新空气。一座座村庄，是一处处可以让人观光游览的富美家园。信步村道，但见路面整洁、楼房崭新，还有公园可以休憩，栈道可供漫步，有的村庄还有宽畅的活动广场。据有关部门统计，十几年来，仙都、华丰、新圩、湖林等几个茶叶主产区，70%以上的农民建起新房，村村通水泥道路，许多茶农购置了小汽车。

茶香四溢的二宜楼

新圩镇官畲村是靠茶叶生产脱贫致富的典型。这次来华安的一天上午，我们一行到过官畲村。这是一个保留畲族特色语言和服饰的少数民族村，在闽南地区较为罕见。它坐落在海拔400米左右的半山腰上，过去是属于隐藏在偏僻深山老林中的村寨。如今的官畲村别有天地，新开拓入村的水泥公路，成为沟通外界的便捷大道。那天是个晴好的日子，官畲村党支部书记蓝金福热情地陪伴我们参观，错落的民居大多数是新建的楼房，在阳光的照耀下亮丽养眼。距离村庄不远处的另一座山头，被辟为乡村旅游区，有介绍畲族历史的文化长廊，有畲族歌舞表演舞台和活动广场，有远眺青山绿水绚丽风光的木栈道和观景平台，有塑料材质制造的彩色蛋屋，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蓝金福告诉我，2003年前官畲还是个贫困村，党支部执行县委、县政府“兴茶富民”发展战略，组织家家户户种铁观音茶树，作为脱贫致富的主要措施。2009年4月成立茶叶专业合作社，全村茶园面积1658亩，实现人均3亩茶园，有82户开设茶叶加工坊，年产值1950万元。2011年，官畲村农民人均年纯收入10878元。难怪畲歌这样唱道：“垅垅茶田青玉阶，片片烟云绕相随。”近年来，在抓紧茶叶生产不放松的同时，开展美丽乡村建设和乡村旅游项目，官畲村人均年收入达到19000多元，从一个贫困村一跃成为富裕村。蓝金福毫不隐瞒，笑着说：“其实不止这个数，钱在老百姓兜里，少报一些好。”

“可则因，否则革。”（汉·杨雄《法言·问道》）经营事业同样要有审时度势的辩证观点。发展茶业是富民之策，要毫不动摇地继承延续，但随着需求出现新情况，生产方式和产品质量必须变革提升。华安正努力创建生态产茶县，促进茶产业再上一个崭新的台阶。这个目标令人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