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7-23 15:15 来源:福建炎黄纵横 作者:杨治钊

 

势去不足悲   时来不足喜

——《容斋随笔》关于人生的精当之论

杨治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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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迈画像

如何看待金钱、权力、地位、美色,以及受到他人的误解?南宋洪迈的《容斋随笔》,颇有精当议论。

视富贵利禄,似人生戏剧

《容斋随笔》载:“士之处世,视富贵利禄,当如优伶之为参军,方其据几正坐,噫呜诃禘,群优拱而听命,戏罢则亦已矣。”意思是,荣华显贵,丰功厚利,高官重禄,正如戏剧中的官员,身着官袍,享着厚遇,跟班、仆役则左右侍候,随时听令。可每当戏演完,下了台,卸了妆,一切又归于寂静。

这让人不禁想起王安石的人生。嘉祐三年,作为改革家的王安石,力主变革,推行新法。因遭保守派反对,七年时间,辞官复官,两起两落。拜相时,贺客盈门;遭贬时,门可罗雀。熙宁九年,王安石到江宁(今南京)任职。虽处官场之中,却常动退隐之念,对人生看得颇为透彻。

此事见《宋史·王安石传》,与洪迈《容斋随笔》所言,如出一辙。戏如此,人生又何尝不如此呢!人生好比舞台,可扮富者,亦演贫者。富者变穷,穷者变富,都是常态。昔汉高祖刘邦享尽富贵,年轻时不也是个小亭长吗?秦东陵君召平显赫威风盛极,年迈时不也变成锄瓜者吗?故势去不足悲,时来不足喜,世间往复,永不停止。正因为如此,位高权重之时,不可喜极,退隐山林之时,不可惶惧。

见纷华盛丽,似老人过节

《容斋随笔》记:“见纷华盛丽,当如老人之扶节物,以上元清明言之,方少年壮盛,昼夜出游,若恐不暇,灯收花暮,辄怅然移目不能忘,老人则不然,未尝置欣戚于胸也。”意思是,看待华丽繁富之空前盛况,应像老人之对待年节之景,不会太放在心上。为什么?因为逢年过节,年轻力壮者,昼夜出游,唯恐时间不够多,待彩灯收、鲜花凋、宴席散,一副懊恼之状;老年人对于过节,并不十分在乎。故此,看淡纷华盛丽,就应如老人对待过节,与平常一样。因为,节日总会过去,荣华如烟云稍纵即逝,若沉迷其中,定会扫兴。

睹金珠珍玩,似儿童玩具

再据《容斋随笔》记:“睹金珠珍玩,当如小儿之弄戏剧,方纷然杂陈,疑若可悦,即委之以去,了无恋想。”看待黄金、珠宝、珍器、美色,如同儿童耍玩具,开始觉得新鲜,后来则厌倦,决不应把它们当成私有财产。

此道理,说起来轻松,做起来困难。因为美色诱惑,币重言甘,对一个人来说,要躲避并不容易。

人不能把钱色带进坟墓,钱色却可以把人带进坟墓。春秋战国时期,赵国宠臣郭开,贪财如命,见钱眼开,被秦王贿赂,不顾国家安危,串通秦朝,陷害名将廉颇,迫使赵王投降。后来赵国被灭,秦王封郭开为上卿之职。从赵都邯郸,至秦城咸阳,搬运黄金,不料车行半路,遭遇强盗,财物被抢,郭开被杀。

遭横逆机阱,似酒醉耳目

还据《容斋随笔》记:“遭横逆机阱,当如醉人之受辱骂,无耳所闻,目无所见,酒醉之后,所以为我者自若也,何所加损哉!”被他人误会,受到委屈,不必激动,如同喝醉了酒,诟如不闻,隐介藏形。酒醒之后,记忆断了篇,脑子想不起来,则不会有任何伤害。换句话说,对于别人言论,甚至诽谤,不必刻意理会。否则,挖坑让你跳,越陷越深,难以自拔。

《史记》载,汉代公孙弘,幼时家贫,勤俭朴素,任宰相之后,仍然保持俭朴之风,吃简单之食,睡简易之床,大臣汲黯看不惯,便向汉武帝奏本,曰:弘位列三公,俸禄可观,却生活撙节,实乃沽名钓誉,骗取廉臣之美名耳。武帝问弘:是这样的吗?公孙弘答:汲黯说得对。在满朝文武之中,他与我交情最深,当然也最了解我。今天他当廷指责我,正是切中了我的要害,臣虽贵为相,但生活水准与小吏差不多,确实是故意装的,有鬻声钓世之嫌疑。如果不是汲黯忠心耿耿,皇上怎会听到对我的诚恳批评呢?

对汲黯的责难,从容应对;对武帝的询问,全部承认,这是公孙弘为官之智慧。因为问者早已先入为主,无论如何解释,亦是徒劳。若辩论,只能越辩越乱,越描越黑。公孙弘深谙此道,让汉武帝对他刮目相看,不仅未治罪,而且更加尊重。

那么,怎样做到这一点呢?荀子说:“志忍私,然后能公;行忍情,然后能修。”有志者,能忍受私心,则能一心为公;能隐忍暴戾,则能修养德行。就像公孙弘那样,站在大局之上,出以公心,相忍为国,即为国家利益而作出让步。既坚持原则,又保持团结;既维护了自身利益,又不让他人利益受损,从而达到双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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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斋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