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鸿子
——我的恩师、作家、诗人傅子玖教授
2009年秋日的一天,带着两盒中秋月饼,我在卧龙晓城小区好不容易找到傅子玖老师的寓所,师母知道我要去她家,早早下楼来等我。
往日,傅老师见到我,总是笑容可掬地伸过手来,温婉地嘘寒问暖。无论在鼓浪屿他家里作客还是此前在他集美大学执教的宿舍里和他与师母欢聚时,傅老师的亲和、谦谦君子风度与真挚热情:深情款款的曼妙歌声常在我心海萦绕,可此刻罹病的傅老师却判若两人,因为严重的脑萎缩和失语,陌生地看着我,他是那样无动于衷,我愕然,怆然!
师母戴老师难过地告诉我,傅老师这病已无药可治。我非常悲伤,不能接受这个残酷的结论。我祈求医学科学奇迹的出现;祈求上苍假以天年,让这位曾经才华横溢、妙语连珠的良师重光教坛;让以鸿子为笔名唱响《南国仲夏夜》的文坛俊彦,再以金笔之梭,织出《爱的翔舞》、《六月海》天章云锦的姊妹篇……
告辞过师母,我眷恋的目光给亲哥似的傅老师投以深情的一瞥!不幸的是,这一别,竟成永诀!傅老师竟在2010年6月22日走了!消息来得太突然,不啻于晴天霹雳,令我悲恸不已。如烟的往事,一桩桩、一件件,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记得在鼓浪屿田尾求学的时候,不知道是我较有机会接近傅老师,抑或他了解到我这个孤儿小有文名并酷爱文学,总是格外眷顾我。他热情地邀请我到他鼓浪屿家中,把我介绍给他的家人;当年,这位身后总有红颜知己追随的白马王子,在他那张照得青春逼人的两寸黑白照片背面,以哥哥的口吻、娟秀的笔迹给我签名留念,这份情谊,我小心翼翼地珍藏着!
在《火人的故事》这部叙事诗剧中,我担任主角。为了提升我的朗诵水平和表演技巧,傅老师一丝不苟,严格要求,不厌其烦地对我口传身授。(后来,我从另一位恩师林世严先生那里,知道傅老师曾在厦门出色地导演过名噪一时的话剧《年青一代》。)
傅老师给我们讲授古典文学,如《诗经》、《古诗十九首》、《乐府诗选》;解读《窦娥冤》、《焦仲卿》和归有光的托物抒情名篇《项脊轩记》,详细演绎,声情并茂,动容处,令你潸然泪下!上他的课,无疑是一种艺术享受!大家心不他骛,目不旁瞬,生怕遗漏了什么。
傅老师常常对我面命耳提,勉励我要多读书、读好书、堂堂正正地做人。他不止一次告诉我“书读百遍,其义自见”,在以后漫长岁月实践中,尤其在我研读唐诗宋词时对此深有体会!老师要求我们写文章要扎根于生活,注重隽永、文采,讲究“凤头、猪肚、豹尾”,重视词语的细微差别,如“肥”与“胖”,“肥”一般用在动物如猪身上,所以遇到熟人不能说“你肥多了”,只能说“你胖多了”。他的诸多教诲让我们受用一辈子,尤其后来我当了报纸编辑把好文字关大有禆益!
成人之美、助人为乐是傅老师师德的一大特色。某大学中文系先后有两位大四女生,一位对晋朝时的嵇康的才情及命运研究很有见地,另一位研究唐代文学论文也写得颇有深度,我把她们的论文推荐给傅老师,很快地在傅老师主编的集美大学学报上发表了,这事虽过去多年,心中之感念却依然那样刻骨铭心。
傅老师热心扶持、奖掖后起之秀远不止上面这些。厦门大学郑启五副教授感激地说,是子玖先生在事务冗繁中,多次精心修改他哥启平的作品并推荐给文艺刊物发表,一步一个脚印扶他哥哥上马,让他哥在文坛崭露头角!
我赴香港定居前夕,与傅老师、师母共进晚餐。饭后,傅老师交给我一封信,让我带给他在香港七姊妹道的一位亲戚,请他关照我。那时,我感受恩师的细致入微关怀的温馨已化成了我的血脉;我虽人在香港,却感到远在厦门的他时时与我同在,他从情思流蜜的散文诗集《六月海》踏浪而来,他和往常一样走上露台,我们一起端详那些藤葛缠绕的雁来红,意气风发地吟诵“至今血染阶前草,一度秋来一度红”!
我在《厦门日报》主编《周末》版时,曾请傅老师为刊名赐墨宝和赐稿,他慨然允诺,但诚恳地再三叮嘱我“如不合格,不要勉强”。我手上保存的1993年3月27日和同年4月10日两张报纸的《周末》版,前者,傅老师以鸿子为笔名发表抒情随笔《水上云上和花朵上》,以诗的语言激励青年学子潜心研读香港万里出版机构出版的《古诗文导读》;后者,有傅老师的《周末》刊名书法和他的美文《月亮就是月亮———贾平凹大散文赞》,弥足珍贵的纪念呵!
傅老师,您的长篇小说《陈嘉庚》、长篇传记《陈嘉庚传》、散文《重阳瓜葛》及专著《中国新文学》以及您和萧碧月先生合译的小说《谋杀前后》等等作品,为读者激赏;您的名字已登录在《中国作家大辞典》、《世界华人文化名人传略》、《中国社科大辞典》等等典籍中。
“作品活着,影响长留”,巴金老人的这至理名言,用在您这位教授和作家身上恰如其分。永远的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