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语堂终生痴迷《红楼梦》
林语堂从小受的是教会教育,缺乏对国学知识的掌握。从上海圣约翰大学毕业后,1916年到清华大学任英文教员时,才开始读《红楼梦》,以补充国学知识。从此,《红楼梦》成了林语堂常读常新的一部书,并使他不仅获得了语言和文化的营养,而且丰富了写作灵感。后来,林语堂写的《中国人的家族理想》、《论泥做的男人》、《家庭和婚姻》、《小说》等散文和随笔,都和《红楼梦》有关。林语堂在他的《八十自叙》中说:“我看《红楼梦》,借此学北平话,因为《红楼梦》上的北平话是无可比拟的杰作。袭人和晴雯说的语言之美,使多少想写白话的中国人感到脸上无光。”由此可见,《红楼梦》是林语堂极其赞赏和喜爱的书。
随着林语堂对《红楼梦》的情感越来越深,他萌生了将《红楼梦》译为英文的想法,然而,又担心东西方文化的差异会影响西方读者对《红楼梦》的兴趣和理解。所以,他决定直接用英语创作一部《红楼梦》式的现代小说。于是,林语堂便有了完成于1938年至1939年旅美期间的《京华烟云》。《京华烟云》是他自觉借鉴甚至是直接参照《红楼梦》写成的长篇小说。
关于《京华烟云》和《红楼梦》的联系,林语堂在《给郁达夫的信》中写道:“重要人物有八九十,丫头亦十来个。大约以红楼拟之,木兰似湘云,莫愁似宝钗,红玉似黛玉,桂姐似凤姐而无其贪辣,迪人似薛蟠,珊瑚似李纨,宝芬似宝琴,雪蕊似鸳鸯,紫薇似紫鹃,暗香似香菱,喜儿似傻大姐,李姨妈似赵姨娘,阿非则远胜宝玉。”由此可见,这部洋洋洒洒70万言的《京华烟云》有《红楼梦》的影子。林语堂的大女儿林如斯生前曾为《京华烟云》写书评说:“1938年春天,父亲(林语堂)决定写一部小说。初两个月的预备期全是在脑中的,后来开始打算把表格画得整整齐齐的,把每个人的年龄都写了出来。几样重要事件也记下来。”《京华烟云》的确有着很浓重的《红楼梦》的味道。红玉从小体弱多病,和阿非青梅竹马的,两小无猜。红玉喜欢古典文学,阿非对于什么事情都那么好奇,红玉在生命的最后时段也是肺痨,也是咳血,在生命的弥留之际也是焚烧了她的诗稿。这和《红楼梦》中的人物和情节是何等的相似。
1951年,胡适将他的16回珍本《乾隆甲戌脂砚斋重评石头记》,请哥伦比亚大学做了3套显微影片,一套存在哥伦比亚大学图书馆,一套送给翻译《红楼梦》的王际真,最后一套就是送给了林语堂。
20世纪五六十年代,林语堂干脆开始对《红楼梦》直接研究,他的《红楼梦》研究走的是以考证为主的路子,而且把重心放在了《红楼梦》后四十回的作者及其成书情形和文本评价上。林语堂做这样的学术选择,更多的应该是兴趣至上的意思,因为围绕《红楼梦》后四十回的作者和艺术问题,一向是见仁见智,纷争不断的。林语堂先是写出了6万多字的《平心论高鹗》,发表在台湾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第29本,然后又写了《论晴雯的头发》、《再论晴雯的头发》、《说高鹗手定的〈红楼梦〉稿》和《论大闹红楼》等一系列文章,发表在台湾报刊的特约专栏。林语堂在《平心论高鹗》等文中所强调的是《红楼梦》后四十回不可能是高鹗所续,而是在曹雪芹残稿的基础上修补而成的,高鹗的功劳和成就不在曹雪芹之下。林语堂论《红楼梦》后四十回的真伪问题,引来了众多的质疑与反驳,不过,林语堂在研究《红楼梦》的过程中表现出的小说家特有的对艺术感觉和创作经验的注重,以及企图将这一切融入文学考证用于解决作者问题的努力,为《红楼梦》的研究拓宽了思路。
不管怎么说,林语堂对《红楼梦》的兴趣有增无减,他在台湾发表演讲、接受采访,《红楼梦》常常是必定要说的重要内容。这种对《红楼梦》的迷醉似乎一直延续到林语堂的晚年,从林语堂的次女林太乙提供的资料看,在林语堂逝世的1976年,台湾的华冈书店仍然有林语堂的中文著作《〈红楼梦〉人名索引》出版。
林语堂曾说:“欲探测一个中国人的脾气,其最容易的方法,莫过于问他喜欢林黛玉还是薛宝钗。假如他喜欢黛玉,那他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假如他赞成宝钗,那他是一个现实主义者。有的喜欢晴雯,那他也许是未来的大作家;有的喜欢史湘云,他应该同样爱好李白的诗。”说起中国人的脾气,林语堂竟然拿《红楼梦》中的人物作比,由此可见他对《红楼梦》的痴迷。
林语堂后来还是翻译了《红楼梦》。不过,他的这本于1973年11月定稿于香港的英译本《红楼梦》是节译本,全书共66章。因为,林语堂一向认为《红楼梦》120回是一个整体故事,都是由曹雪芹完成的,后40回非是高鹗续作,只是修补。因此,林语堂的英译本《红楼梦》一书有超过三分之一的篇幅(计27章)是取自后40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