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军浩然将军山

林登豪

一

     眼前的这座将军山，不但是云霄的地理标识，而且，它还是云霄的人文标识。

　　将军山系闽南名山，位于国家历史文化名城漳州发祥地的云霄县城西郊，它与漳江东岸的大臣山对峙，东临云霄县城与江滨平原，远眺漳江入海口和海上石矾塔，宛如一位威武的将军雄踞于天地之间。

      将军山，因公元677年唐朝归德将军陈政安葬于此山而得名。山体海拔高426米，雄伟挺拔，每逢元宵或中秋晴夜、皓月西移，从城内望去，好像挂在山顶上，称之“将军挂月”。无论是晴光潋滟，还是烟雨朦胧，掩映在青松绿林中的将军山，总像一幅隽永沉郁的风景画。

　　大地将把一切沉淀下来，尘土和荣光都会回到自己的位置。

　　时光悄悄地倒流五千年——这里山清水秀，有先民繁衍生息；这里地形易守难攻，山上驻扎军队，有唐代陈政、陈元光将军屯兵的下营和将军庙；开漳将校习武练兵的演武亭、军礼巷和放牧战马的马坑；展示陈将军豪迈雄风的磨剑石和试剑石；还有南唐时期建造的普贤寺，宋末元初农民起义军陈吊眼活动的营盘，清天地会早期秘密活动地点下普庵。

　　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作为闽南革命根据地重要组成部分，张鼎丞、邓子恢、陶铸、叶飞等开国将领曾在这里与敌人展开艰苦卓绝的斗争……

　　霏霏雨中，我久久伫立在陈政、陈元光的巨型雕像前难以移步。我似乎看到了历史风云、岁月沧桑、强权霸道、侵敌凶险、世态炎凉，当然也看到了在这一切的背后所潜匿的英勇智识、正义良知……我心里无法不涌起对这些先人的深深崇敬。

二

　　公元669年，唐左郎将陈政奉旨率3600名府兵及123位将佐从河南固始县出发，南下入闽平“獠乱”，其子陈元光年仅13岁，毅然随唐军征战。677年陈政将军在云霄病逝，刚满21岁的陈元光继承父业执掌帅印，经过几年奋战，终于肃清獠乱。当时，为了达到长治久安的效果，陈元光奏报朝廷，请在泉、潮之间增建一州，很快就获得武则天皇帝的诏准。公元686年，州府建于云霄西林村，因为地处漳江之北，取名“漳州府”，陈元光被任命为首任漳州刺史。宋绍兴年间，御敕陈元光为“开漳圣王”。

　　陈元光引进中原的先进文化和生产技术，创办书院，鼓励通商，兴修水利，发展生产，这片蛮荒之地，渐渐枝繁叶茂，生机勃勃。从此，云霄县变成人丁兴旺，五谷丰登的热士，老百姓把福祉归功于这些开漳先哲。出于对英雄的崇敬和热爱，人们给他们建祠立庙，虔诚祭拜，依然相信他们能够像活着时候那样保境安民。因此，每当老百姓有了小灾小病，就会来将军山求拜，碰上不顺心的事就来诉说，感到前途未卜也会来许愿，一旦愿望实现了，再来烧把纸钱，供杯白酒，放串鞭炮，添点香油……这里长年香火袅袅，绵延不绝。

陈政将军满门忠烈，前三代都始葬云霄，故云霄史称“开漳祖地”。在这里中原文化与当地土著文化的融合，形成闽南文化核心和根基的开漳文化，印证了唐代初期中原地区向闽粤沿海大规模移民的史实，更成为衍播至台湾及东南亚各国漳籍同胞的祖根地，为研究中华文化传播、衍变、传承、发展状况提供了鲜活的资料。

　　千百年来，两岸人民一直用特殊的方式来纪念陈元光祖孙几代及其部将。在云霄县，每逢元宵节前后，“圣王巡安”是祭祀开漳圣王陈元光的传统节日风俗，分为巡城、鉴王、走王三个环节，再现了当年开漳将士驰骋疆场的威武雄壮场景，缅怀先贤，传递亲情，体现了海峡两岸在同一民俗文化中的和谐融合。“圣王巡安”已成为福建省人民政府公布的首批“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正在申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

三

　　缓缓迈过时间的门槛，穿行在这英姿挺秀的山峦间。威惠庙、下营将军庙、陈元光磨剑之石、火田军陂、陈政故居遗址、将军峒与甘露泉、魏妈神道碑与纪念堂、陈元光原葬墓遗址、庐仔坑开漳圣王庙、碧云峰戴郡马亭、云霄燕翼宫、高溪庙、云霄华庙……一幅规模宏大的建筑景观，一幅浩浩荡荡的文化河流，牵动着我的思索，我徜徉在一部沉甸甸的史书里。

　　铺陈在将军山的每一个角落，都是鲜活的文化。为了展示先贤开漳业绩，充分挖掘和利用“开漳圣地”的历史文化特色，1999年，云霄县人民政府兴资在将军山东麓建设将军山公园。

　　信步走进将军山公园，映入眼帘的是一棵枝干苍劲、盘根错节的巨伞形状古榕树，与公园大门遥相呼应。公园大门上方悬挂着原中央军委副主席刘华清上将题写的匾额：“将军山公园”。进入东大门，经后广场，一汪晶亮清澈的人工湖——“龙湖”碧波荡漾，蓝天白云倒影其间。龙湖边紧靠着公园主体建筑“归德楼”。归德楼共三层，楼高21.9米，左右分别衬托古朴典雅的茗香榭和令人神清气爽的纳凉亭。归德楼由开漳历史文化中心纪念馆、文化馆、博物馆环绕着。在开漳历史文化纪念馆前面的祭祀广场，耸立着陈政、陈元光的巨型雕像，两位将军容貌栩栩如生，目光敏锐，饱含深情地注视着远方的青山绿水，稻田蔗浪……毕竟，这里记忆着自己治漳方略：开科选才，任用贤士，招抚流亡，烧荒屯垦，兴办学校，劝民读书。滋养自己一生的情怀！

       越过横跨湖面的石拱桥，跚跚桂花飘香的山间幽径，漫步进入公园的主体建筑、历史文化区的核心——陈政墓园。肃穆、庄严。大门上方悬挂着原中央军委副主席、国防部长迟浩田上将题匾“陈政陵园”。陵园左前方第一庭院大门两侧分别镌刻着唐、宋、元、明、清历代诗人歌颂开漳业绩的诗篇。第二庭院的开漳书法碑林汇集662位政要名人、将军的题字题词。这些镌刻，叙写着将军山最深邃的文化内容。

       向来，人们习惯把对国家、社会做出卓越贡献的人物奉为神明。在闽南人民的心目中，陈政、陈元光将军不仅是智慧和正义的化身，而且还是保护百姓消灾除祸的神仙。作为一种精神象征和文化载体，将军山以其独特神韵向世人昭示着它无穷的魅力，吸引着历代文人和中外游客慕名前来。

　　到过云霄的客人，几乎都要到将军山拜谒祭奠陈政将军的英灵。先后登临将军山或为它题词的历代名人有林偕春、林则徐、吴原、陈景肃、蔡襄、秋嘉禾、秋瑾、陶铸、张鼎丞、邓子恢、叶飞、彭冲、贾庆林、习近平、程序、连战等。宋南恩知州陈景肃吟诵《试剑石》诗曰：“将军大宝剑，磨久苍崖斑。一日试利刃，断石倚两山。倒地泉如碧，生光斗牛丹。至今胡虏过，目顾骨先寒。”从容平静的语调，不事渲染，字里行间，一股英雄豪气扑面而来，荡涤心扉。宋漳浦县令吕璹《威惠庙》感赋：“唐史无人修列传，漳江有庙祀将军。”一行行诗，一句句词，民间群众对陈将军的恒久纪念发自肺腑。明代翰林院编修林偕春撰写《唐将军用韵二首》这样吟唱：“将军遗像肃炎方，奕奕威名起盛唐，万里版图皆草味，千秋祠庙齐辉光……英风义烈凛当年，庙貌长存海国天，一自荆棘披血战，云霄王气至今传。”诗中用海一样宽，天一样长来比喻陈政陈元光将军给闽南人民带来绵延不尽的恩泽，表达了一代名臣林偕春对开漳圣贤的无限敬佩和仰慕之心。

　　陈元光历任官岭南行军总管，进中郎将，右鹰扬卫率府怀化大将军，兼领漳州刺史。因讨潮寇死事，赠临漳侯，谥忠毅。

　　将军山是山，“开漳圣王”是人，将军山成就陈元光成为圣王，将军山因圣王成为圣地。

　　丰厚的岁月，新鲜的诠释，将军山恰如云霄历史的一个断面，沉淀于过往，滋润于当今。山风吹拂，山雨洗涤，静默的将军山坚守中透着历史的光芒，用刀剑的光辉照亮了云霄大地的宁静、多情与丰饶。

     （本文原载于福建省炎黄文化研究会、省作协“走进八闽”文化采风系列之《走进云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