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9-14 15:57 来源:福建炎黄纵横 作者:王 淼

塞克二三事


塞克


塞克,1906年出生于河北省霸县。早在20世纪20年代,他就以年青诗人的姿态出现在中国新文学的早期文坛上。1938年,他来到延安鲁迅艺术学院任教授,因出奇的高,出奇的怪,被人称为“天字号怪人”。

因怪让毛泽东一路撤岗

1942年,延安开展文艺整风前,为了对文艺界做出详尽的调查研究,毛泽东首先想到的人便是“天怪”塞克。塞克是无党派人士,又敢于直言,于是毛泽东便派管宣传的李卓然盛情邀请塞克,没想到却吃了闭门羹。塞克说:“毛泽东那里岗哨多,在岗哨的监视下赴邀,心里不舒服。”毛泽东于是下令:塞克来的时候,一路撤岗!

就这样,“毛泽东撤岗请塞克”———成为红都延安那段时期的毛泽东礼贤下士、诤友肝胆相照的佳话。

那日,塞克与毛泽东酣谈不止,足有4个来小时,其间彭真曾进屋劝主席适可而休,毛、塞都听而不闻。

后来,毛泽东的《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的名著中,有的情况就是塞克向毛泽东谏言的。

其歌曲曾让朱德曲不离口

“八·一三”后,上海的一些爱国文艺家,自愿组织了一些抗敌演剧队,分赴全国各地,进行抗日宣传、鼓动、慰劳工作。由马彦祥、塞克、宋之的、崔嵬等十几位著名文艺家组成的一个队,称作第一队。他们向北进发,一路创作,一路都是为难民、学生、工人和国民党部队演出,于1937年底,到达了八路军总部驻地山西临汾地区,与丁玲领导的西北战地服务团汇合。

演剧一队的艺术家们,在八路军中受到了热情的欢迎。面对八路军这支抗日中坚部队、民族精英力量,他们意识到在创作和演出的内容上和形式上都要做相应的改变。他们确定以直接鼓励抗日精英英勇杀敌,贯彻毛泽东抗日游击战思想,创作出一些战歌、军歌,作为工作中心。

一天,演剧一队的塞克、崔嵬、丁里、贺绿汀四位创作人员,聚集在老百姓的一间烧着柴的闲屋里,蹲在火堆旁,要创作一支写游击队的歌。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你一句我一行,先出歌词。塞克是其中唯一的歌词专家,又有东北抗日游击队的生活,自然要出力气。很快,一首名为《游击队歌》的歌词就这样凑出来了。其中唯一的作曲家贺绿汀为此词连夜谱了曲。天亮后,大家就唱了起来。

这支《游击队歌》,像长了翅膀,受到了八路军将士的欢迎,也传到了朱德总司令那里。朱老总在他随身带的小日记本上,工工整整地抄下了这支歌。这位率领千军万马的八路军统帅,稍有空暇,便掏出这个小日记本,翻出《游击队歌》,然后,再戴上老花镜,极其投入地哼唱起这支轻快昂扬的军歌。

一言不发递拐杖让周恩来签名

当年的塞克并不老,却嗜手杖。

1937年,在万安镇的城墙上散步,有棵酸枣树扯住了塞克的衣服。这真是不打不相识,闹别扭闹出了缘分:爱杖人一眼就看出这是一条上好的杖料!于是,他请人斩之,自己刮之。一支酸枣树木杖,得心应手地出现在塞克的身旁,从此形影不离。

挎着这支木杖,塞克进了红都延安。

一听说塞克投奔延安来了,毛泽东马上到了招待所看望他。两个大个子握着手,几乎占据了整个小屋。毛泽东还亲自拍了拍木板床,说:“延安的条件很差呀,委屈了!”第一次欢迎仪式这样别出生面。

接着,就是抗大举行盛大的欢迎会。贵宾席上,坐着李公朴夫妇和单身汉塞克三人。欢迎大会开始了。主持人、抗大教务长罗瑞卿大声地宣布:“今天,我们延安各界在这里隆重集会,热烈欢迎李公朴先生和塞克夫妇!”惹得全场人捧腹大笑,而这位军校的武将主持人却稀里糊涂。

对塞克的迎举未尽。周恩来从大后方回延安后,对塞克又举行了三迎。

周公和塞公,神交已久:一个风流倜傥,一个怪异不俗;一个口上雅风,一个笔下惊涛;一个万众敬仰,一个人人称奇。这次三迎,是在中央机关合作食堂举办的。周恩来以他那特有富于号召力的姿势和口气向中央机关人员介绍道:“这就是我们大名鼎鼎的艺术家塞克先生!”话音未落,掌声四起。塞克,则心不在焉。掌声落后,塞克也不答辞,却把那支酸枣树木杖递给了周公。周恩来觉得奇怪:我腿脚灵便呀,要拐杖干什么?塞克见状,用手将手杖从上到下指了一遍。周恩来毕竟是个聪明人,他见满手杖都是延安名人的签名,便掏出笔,郑重地在此手杖上找个空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此手杖可惜后来丢失了。否则,就是件文物了。

对冼星海怪怪的情感

“天怪”塞克和冼星海,音乐圈的人都知道,是一对词、曲的黄金搭档。《生产运动大合唱》、《救国军歌》等一大批曾经响遍中华大地、至今仍保留舞台的名歌,就出自他们的合作。两个人三度合作(冼星海出国赴法前、赴法归来后及在延安),几乎贯串了他们的终生。两位艺术家,心有灵犀,情如兄弟。

唯其如此,塞克对冼星海的了解,才是独到的。

人们把冼星海和母亲的母子情,一直传为美谈,并有《硬顶上》一歌作为例证。冼星海的母亲黄素英老人,为了这个遗腹子冼星海,一生吃苦受累,表现出了一位母亲的伟大情怀。但在塞克的眼里,冼星海对母亲有点不尽人情,因为没把母亲接到身边安度晚年。

还有一件事让“天怪”耿耿于怀。那就是冼星海要离开延安去苏联的事情。“天怪”认为,正当中国抗日战争如火如荼的时刻,正当中国人民需要冼星海的时刻,正当冼星海从现实生活中创作出伟大作品的时刻,却要去留学深造了。从政治上讲,冼星海和当时热血青年的投笔从戎背道而驰;从艺术上说,是不走正路走歧路。事实证明,冼星海从此结束了自己的艺术生命,再未出惊世之作。当塞克对冼星海的离去无力回天时,他痛惜极了。为此,他拒绝参加冼星海的欢送会,孤独地在延安山路上徘徊,以至这次两位艺术家的永别,没有机会说上一句祝福的话。1946年,在佳木斯,塞克从一张小报上看到冼星海(在苏改名为黄训)在苏去世的消息,他几乎要垮了。这位少小离家、三进牢房、半生流浪的铁汉,铺开一张大白纸写《冼星海挽歌》的时候,再也控制不住,流泪了!塞克一气呵成写了挽歌。他以“星海”之名立意,把冼星海的思想和业绩比作天上的星光,把战友的情怀和奋斗比作大海的波……这首《冼星海挽歌》,经陈紫等人谱曲后,传唱开来。

朋友离去了,他不说一句话;朋友不返了,他又诉不完的离情。天怪天怪,其怪常人何以能理解!

对自己的怪理

1988年11月18日,塞克因病在北京逝世,终年82岁。

塞克一生,可谓著作等身。

塞克名作,可谓比比可拾。

然而,塞克对此,又表现出了“天怪”之怪:不出文集。人们催着出,他也不理。

怪人的怪理是:人的功过,应由后人评说,该出文集的,你自己不出后人也会给你出;不该出文集的,你出了后人也会当废纸卖掉。

正是如此。塞克逝世不久,名为《吼狮》的塞克文集就出版了。是的,塞克就是一头吼狮。他为民主而吼,他为自由而吼,为民族而吼,为祖国而吼,甚至连他本人,都是一副吼狮像!事实是最正确的结论,实践是最全面的评说。

“天怪”塞克的业绩事迹摆在那里。

他是一位大诗人。早在20世纪20年代,他的《紫色的歌》等新诗,就成了青年们争相传诵的时髦作品。至今,塞克早年的诗作,还在日本的图书馆里作为中国经典作品保存着。

塞克是歌词大家。当代词坛史上,他是元老。

塞克是剧作家。《流民三千万》,被圈里人推为抗日戏剧的开山之作。

塞克是表演艺术家。中国早期的话剧《北归》、早期的电影《铁板红泪录》等等名作中,塞克都是演主角的。塞克是南国社的中坚。

塞克是导演权威。中国戏剧表演艺术有体现派和体验派,塞克是半壁江山之主。在延安,他是导演群体的主角。

塞克是艺术活动家。从延安到北京,他都是中国歌剧界的领导。

塞克还是画家、歌唱家……

当今,一些文化界人士,可能已不知这位文化界的名人。不信,你去问一下歌星们:《救国军歌》是谁写的?《二月里来》是哪部大合唱中的一首?塞克是干什么的?他们会一问三摇头。

这不是塞克的悲哀。

这是当今一些没有文化的文化人的悲哀。



《救国军歌》的曲作者冼星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