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毅夫说两岸·

可耻的年号

汪毅夫

说来惭愧，1983年我在《中国现代历史小说的初步考察》（收汪毅夫：《中国文化与闽台社会》，海峡文艺出版社1997年版）一文里说：鲁迅的戏剧体小说《起死》“虽有背景、人物表和舞台提示，但假如说它是戏剧，则这是和《浮

中国近现代史上，曾有几个可耻的年号用于一时一地。它们在当时当地的民间文献里，或多或少地留下的痕迹，迄今仍有遗存。

1895年三月二十三日，清廷被迫同日本政府签订了丧权辱国、割地赔款的《马关条约》，台湾一省从此沦入时长50年的日据时期。在日据时期的台湾、在台湾的日据时期，日据台湾当局禁用中国当时的光绪年号、后来的宣统和民国年号，强行使用日本当时的明治年号、后来的大正和昭和年号。在日据时期台湾的户籍誊本上，户主和家庭各成员的生、卒年是用明治某年、大正某年或昭和某年登记的。日人入据前出生者，其生年也一律换算成日本年号如明治某年乃至更早的元治某年等。例如，台湾彰化吴姓某家的户主（台湾进士汪春源的妹夫）的生年是清同治三年（1864），在日据时期的户籍誊本上却被换算登记为日本年号的元治元年（1864）。

《福建民间文书》（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年10月版）收有年号记为“中华民国/洪宪”的4种文书：“中华民国／洪宪二年一月王佳种断卖契单”，“中华民国／洪宪五年七月伍生江断卖契单”，“中华民国／洪宪五年八月陈清修断卖契单”和“中华民国／洪宪五年八月吴长寿典按契单”。这4种文书之前3种由福建晋江县填发，盖有“晋江县验税契分局验正”印记。后一种为福建建瓯县填发，盖有“建瓯县印”印记。其中，“中华民国／洪宪二年一月王佳种断卖契单其实是“中华民国／洪宪六年一月王佳种断卖契单”。编者将“六”误为“二”。以理论之，该4种文书的发证机关——福建财政厅完全不可能在“洪宪帝制”崩溃、“洪宪皇帝”死后以“洪宪”年号填发契单。合理的解释是，此4种文书乃是在“洪宪帝制”实行期间，福建财政厅在原已制备并使用有年的“契单”上之“中华民国”字样处，加盖“洪宪”二字，并于“洪宪帝制”崩溃后的中华民国五年（1916）七月和八月，中华民国六年（1917）一月填发的。“中华民国/洪宪”是袁世凯窃国遗留的痕迹，洪宪是袁世凯窃国使用的年号。

中国人民大学人类学研究所博士学位论文《妈祖信仰在地化的人类学研究——以辽南为例》（张晓莹，2011），收有辽宁《庄河县南石城岛海峰寺碑》文。文献难得，兹录于下：“天后宫，古刹也。居岛之西，处山之阴，海光一目在览，山色举首尽观。风光典雅，洵属天然之庙址。□□花峰涌，遂以海峰寺名□。□之创设年不可考。据其旁之古墓碑志，似建于明代，是否确鉴，犹未□。□来岛上诸般清平，民气逐渐开化，未谓非圣母之潜庥也。其后岛民日众，多从事于海上生涯，□□网垂钓者，靡不受其慈佑，从未遭遇意外。偶或夜色沈沈，则悬灯以导之；雾气漫漫，则明光以示。□□滔天，若以虔诚默祷，亦无不化逆为顺。是以往来航行及岛上居民，莫不诚感致敬，为之奉祀，则争□群起乐施。圣母之灵感化人，其妙有不可思议者。年来住持正传奉经诵佛，谨慎自戒，至诚之余，□山君者夙具佛缘，对于庙之兴革事宜，无不有力即施，见善勇为。又因年前远航海南路上，虽遇台□里，是神德浩远，超脱俗夫之意。度人心至诚，自获神佛之默佑。于是聚众之诚，颂扬神庥，谨树碑石□。首倡人杨树仁、张乐贤、 王克钦、杨树成、吕克纯。撰文崔作穆。援助悟三。敬书于延贵。主持僧方明，徒侄正传。康德十二年古历二月二十八日”。文末“康德”是伪满年号，伪满先后使用大同、康德两个年号。“康德十二年”为1945年。溥仪卖国，国人皆曰可杀。然而，溥仪后来经教育感化，重新做人，事迹可感也。

上记明治、大正、昭和，以及明治之前的元治，是日人入侵后在台湾强行使用的年号，是国敌辱国的国耻；洪宪是国贼窃国、大同和康德是国贼卖国的罪证。我国人当知之记之也。

（作者系厦门大学台湾研究院讲座教授、全国台湾研究会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