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毅夫说两岸·

古人书信与文史知识

汪毅夫

汪在源致林朝栋函（汪毅夫供图）

在今天看来，古人书信往往会涉及一些文史知识方面的问题。解读问题，于不解处解之，是阅读的一种快乐。让我们一起来阅读台湾进士汪春源近130年前写的一封信（图一、二），一起来分享阅读的快乐。

信的开头是对收信人的尊称：“荫堂观察大人阁下”。荫堂是台湾台中雾峰林家林朝栋的字，对平辈和尊辈称字而不称名，这是一种尊敬的表示、一种尊称；在此尊称之后加上官职“观察”，便是双重的尊称了。林朝栋早年捐得候补道员一职，故称“观察”（据清代闽人梁章巨《称谓录》：“我朝始定，于藩臬之下设守巡各道，而观察之称遂专属于各道矣”）；大人和阁下也是尊称，大人是对长官或长辈的尊称，阁下则表示对人的地位、尊严或品行的尊敬。信之开头，便是一个四重组合的尊称。

尊称之后转入信之正文。文颇雅驯，句句毕恭毕敬：“久违风度，梦寐萦之。 昨间晋谒，未获剪烛西窗，畅聆大教。怅甚歉甚！敬谂朱霞天半，逸致高超，起居兴坐，公私顺遂，当如肊颂 （汪毅夫按，肊颂即臆颂，出自内心的祝颂）。晚（汪毅夫按，汪春源自称，晚生也）南驰北逐，修候（汪毅夫按，修书问候也）靡遑（汪毅夫按，即无遑、未遑，没时间顾及也），歉何可言！明早匆不走辞，恕之。手此代面，恭请勋安，诸希爱照（汪毅夫按，诸希爱照与汪春源另信用过的诸维爱照一样，是古人书信的常用语），不尽神驰！”

临末是落款“乡晚生　禫　汪春源顿首，初十”，幷补充一句代问候其兄弟、儿子的话：“诸位贵昆玉均此请安，少君均候”。现在谈落款里的“禫”字。梁章巨在《归田琐记》里说，他有个在广西某州当州判的旧属，居丧守孝期满，要回任上去也。梁章距问他“禫服亦已满乎？”该州判“茫然不知所应。盖实不知期服亦有禫也”。古有居丧守孝三年、“中月而禫”的规定，即子为父、母丧当守孝三年（实际时长是25个月即头尾三年），“中月”即间隔1个月后，第27个月始行禫祭、褪尽孝服。梁章距还说，不仅25个月之丧“为三年”，15个月之丧“古亦为三年”。当父在而母逝，子女可以15个月之丧“为三年”；父先逝而母逝，子女当以25个月之丧“为三年”。汪春源的父亲早逝，及1891年母亲去世，汪春源须居丧守孝25个月后“中月而禫”。落款处一个“禫”字说明：汪春源给林朝栋写此信时，已居丧守孝期满幷行禫祭，故写信可以用红色信笺，也可以外出访友，甚而入都应试了（其时，汪春源尚是举人，已先有参加1890年庚寅恩科会试报罢的经历，又有参加1894年甲午恩科会试的打算）。

（作者系闽南师范大学客座教授、全国台湾研究会副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