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 送 名 单

吴用耕

1933年春天，长龙山面区游击根据地洪塘义澳村周遭四十里漫山遍野杜鹃花盛开，盈红耀眼，春意盎然。连江县红色政权——革命委员会即将成立的消息似春风吹拂在游击区人民的心头，这是穷苦的畲汉人民自己的政权，给人们带来春天的希望。

这天清晨，杨母兴冲冲地来到山面区区委会驻地。杨母名唤王水莲，透堡尖墩村人。她育有三子，长子杨与可，中共党员，连罗游击队长枪队队长；次子杨而菖，中共连江县委书记兼游击队政委；三子杨与福，透堡儿童团团长。游击根据地内的男女老幼，包括到连江指导革命斗争的领导人邓子恢（林祖清）、陶铸、叶飞、曾志（女）都尊称她“阿母”。她是党的地下交通员，负责送信、传递情报、掩护过往领导同志的安全，她全身心地投入这一崇高又艰辛的工作，乐此不疲。区委书记林茂淦亲手将一封党的秘密信件递到她手中，叮嘱道：“阿母，这封信务必送达郑仕雍同志，让他通知信中所列20多位代表同志名单，及时参加即将召开的县革命委员会成立选举大会。这关系到20多位同志的生命安全啊，阿母，拜托了。”杨母拍着胸脯保证：“林同志，请放心，保守党的秘密是我入党的誓言，宁可光荣（牺牲）自己，信保证送到。”

杨母藏好信件，迈步向村外走去。她认得这封信件的收信人郑仕雍，系坑园下屿村一个穷苦的青年渔民，在杨而菖教育启发下矢志为穷人打江山，加入了中国共产党，现为黄岐半岛地区（6个乡镇）县委联络员，“三屿”（前屿、下屿、屿头）沿海游击队负责人。刚出村口不远，殊不知冤家路窄，迎面就撞上了国民党连江县侦缉队副队长林景良带着两个特务鬼鬼祟祟地溜进山来，企图刺探游击队活动行踪的情报，好向上峰邀功领赏。林景良是本地义澳村人，去年9月混进游击队当队员，却经受不住艰苦斗争的考验，开了小差，充当了国民党县保安队的鹰犬，专门捕杀共产党人和进步人士。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杨母的眼睛直冒火，林景良却嬉皮笑脸：“母啊，许久未见，还在忙地下交通？”

那两个特务却凶神恶煞，提枪捶打杨母的下巴：“土匪婆子，识相点，把信件交出来吧。”

杨母将一口带血的浓痰吐向林景良：“狗东西，你也配说人话？”

“不识抬举，把她捆绑起来！”

“搜她的身子。”

三人把杨母推搡到路旁一棵大树旁，一个特务掏出了麻绳……情况万分危急。这时一个老农赶着水牛下田，他目睹了刚才的一幕，想帮杨母一把，老农甩起赶牛鞭，猛抽水牛的屁股，牛负痛狂奔，老农大喊：“牛发飚了，快躲开，闪开……”就在特务躲闪牛的当儿，水牛跑过杨母身旁时，“嗤”的一声，拉下一泡牛粪，杨母急中生智，急忙从脚垫内取出一张纸片撕碎后在嘴里咬着而后吐在牛粪中，用脚踩踏。待特务们回过神来去抢纸片时，早已和牛粪混在一起，黑糊糊，粘腻腻，臭烘烘，熏得林景良直捂鼻子，顺手甩了特务一巴掌，“混账东西，连个老太婆都看不住。”

这当儿，林景良的行踪露陷了，洪塘村内外，赤卫队员吹起螺号，村妇救会敲响了铜锣，儿童团员响起了哨声，赤卫队员、妇女救国会会员、儿童团员手持各种武器向村口涌来，林景良欲举枪射杀杨母，早被眼疾手快、武功高强的赤卫队员兰礼义、兰礼在飞镖脱手。妇女队长林金凤手持锄头指着林景良吆喝：“把这个禽兽绑到林氏宗祠去向祖宗谢罪！”在辈分上林景良应呼林金凤“婶娘”，打小就怵她，这下更慌乱不已，对特务使个眼色，三人连滚带爬，脚底抹油向山下逃窜。

杨母脱离险境后，为防止再出意外，区委决定由兰母（洪塘孙厝后支部书记兰礼义母亲）、妇救会长林金凤负责途中护送。第二天，信件平安送达中共党员郑仕雍手中。原来杨母在接受任务时，多了一个心眼，顺手将一张废纸片放在鞋垫中，那封信件却牢牢地藏在脑后的发簪内，从而躲过一劫。五天后，五十多个经革命群众推选的代表齐聚在洪塘村尊王宫内隆重召开连江县各界工农兵代表会议，县委书记杨而菖庄严宣布，经中共福州中心市委书记陶铸同志批准，连江县革命委员会正式成立，大会推举中共党员林嫩嫩（烈士）为首届县革命委员会主席，还推选出副主席及肃反、军事、文化、粮食、土地、财政等18名委员。连江县革命委员会下辖的山面区革命委员会（主席林茂淦）、洪塘乡革命委员会（主席兰礼义）同时宣告成立。连江县革命委员会系中国共产党领导连江人民在土地革命斗争中创建的第一个红色政权，也是全闽东11个县份（含今福州市辖罗源及宁德市辖9个县份）最早诞生的工农红色政权，杨母舍生忘死保护党的秘密也在连罗苏区传为佳话。新中国成立后，王水莲三次被评为全国军烈属模范，进京受到毛泽东等党和国家领导人的接见。

作者简介：吴用耕，福建省连江县作协副主席，曾任中共连江县委党史方志室主任。

原文刊载《印迹-中国红色保密故事（福建卷）》，金城出版社2021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