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立苍穹 荫庇大地
——致敬霞浦苏区“双英”许旺、戴炳辉烈士
林思翔
冬日午后的暖阳激活了山野，高坡低壑一派清新，岭上的青松绿杉显得格外挺拔，如同出征的战士一样精神抖擞。霞浦西北部的柏洋乡就坐落在这青松绿杉环绕、峰峦叠嶂的谷地间。
柏洋是一块红色的土地，有着光荣的革命斗争历史。为让我们详细了解这里的红色文化，霞浦县新四军研究会的同志热情引领我们来到柏洋新四军希望小学革命展览室参观。展室以图文并茂的形式，展示了在革命战争年代，这片土地上可歌可泣的斗争事迹和英雄人物，向师生进行革命传统教育。展室的最后，是长达7个版面的参加革命人员名录，我数了一下，共596位，其中为革命牺牲者达116人。当年不足万人的柏洋乡，参加革命者和为革命牺牲的人数竟如此之多（还不包括无名烈士），这着实令人震惊，也深感这里的人民对革命贡献之大。
在这些烈士中，就有许旺烈士和戴炳辉烈士，他们是战争年代闽东地区党的领导人，为革命事业出生入死，功勋卓著，人称霞浦苏区“双英”。2009年10月，许旺、戴炳辉均被评为“宁德市30位为新中国成立做出重要贡献的革命烈士”。
一
许旺烈士纪念园
走出展室，我们到柏洋村瞻仰了许旺烈士纪念园，参谒了中共闽东特委霞鼎办事处旧址许家大厝，对许旺的革命生涯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1903年出生于柏洋一个雇农家庭的许旺，因经常在福安南区一带做木工，受进步思想熏陶，对革命道理有了认识，1932年3月，他由马立峰介绍加入中国共产党，从此走上革命道路，先后担任霞浦上西区苏维埃政府主席、区委书记、霞鼎县委书记、霞鼎中心县委书记、中共闽东特委常委、闽东特委霞鼎办事处书记、中共闽浙边临时省委委员等职。1937年6月，因叛徒出卖被捕，英勇就义。许旺以其战斗的一生，在闽东革命斗争史上尤其是霞浦地区革命斗争史上，谱写了一曲壮丽的篇章。
1933年春，许旺与刘招道、董长铃、邓树康等组建中共霞浦支部。他在柏洋、陈墩一带成立红带会，担任队长，发动农民开展革命斗争。他和刘招道等人组织发动了“陈墩暴动”，震撼了霞、安、鼎边区。他率领红带会，二度参与围攻霞浦城战斗，领导上西区广大农民开展分田运动。1935年2月，他在霞浦西部山区建立闽东独立师第四团（红四团），成为当时独立师中骨干最多、人枪最足、战斗力最强的一个主力团。在三年游击战争的艰苦环境下，许旺足智多谋、灵活机动地以少胜多，打了大小几十个胜仗，有力地打击和牵制了敌人的全面“清剿”，使霞鼎游击根据地不断巩固发展壮大。
许旺是闽东土地革命时期的农民领袖之一，叶飞称他是一位不可多得的革命干才。原福建省军区副政委钟大湖曾回忆说，叶飞1986年回福建时曾交代他，要写怀念许旺的文章，叶飞说：“许旺在艰苦年月表现非常好，你们写写文章悼念他。”陈挺是与许旺并肩战斗的战友，他对许旺感情尤深，他说：“1935年初夏，我第一次见到许旺时，他30多岁，瘦高个，长方脸，左肩稍高，说话走路频率却显得比别人要快一些。会合时，我很惊讶，我看到许旺同志带来了很多部队，足有300多人，这是反‘清剿’失利、红军独立师退出福安中心苏区4个多月后，我见到人数最多的一支红军队伍，并且是地方武装。在整个苏区，大部分地方武装被敌人打垮的局面下，霞鼎中心县委怎么能保留下这么一支人数不少的地方武装，这是十分不易的，这不由使人对领导这一地区的领导人敬佩起来。”陈挺说：“在霞鼎地区革命从小到大，从星火到燎原的过程中，作为这一地区的主要领导人，许旺同志的贡献是很大的，他本人在群众中威信也很高。许旺同志给我们总体印象是：一个作风朴实深入，很有广泛群众基础，有很强组织能力和应变能力的领导者。”
1937年6月5日，因叛徒出卖，许旺被捕。敌人又是设宴，又是抱来钞票，又是许以高官厚禄，企图让许旺在写好的“自首书”上签字。面对敌人的百般利诱，许旺斩钉截铁地说：“做木的有句话：钢凿能断不弯，利斧会缺不卷刃，要许旺头有一颗，要许旺叛变革命万不能！”一手把那张“自首书”撕个粉碎。敌人见劝降不成，便把他捆绑起来，许旺霍地站起，大声说道：“许旺会断代，但革命不会断根，我们共产党人不贪钱，更不贪官，你们要杀快杀！”凛然正气，惊天动地！6月6日，被敌人押解的许旺，大步地向村口大松树走去，视死如归，毫无惧色，高呼“共产党员是杀不尽”的口号，倒在敌人的枪声下，时年34岁。
如今，柏洋村修起了许旺烈士陵园，许旺烈士塑像耸立其间。园内的松树，已长成参天大树，傲立苍穹，荫庇大地。“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青翠挺拔的大松树，成了许旺不畏风雨、不怕牺牲的革命精神的象征，一直为人们所景仰。长眠于此的许旺烈士永远为人们所缅怀！
二
离开柏洋村，我们驱车前往戴家山上南楼自然村，寻访曾任闽东特委书记戴炳辉的故里。车子在七拐八弯的乡村公路上奔走了约半个小时到达目的地。南楼村地处600米高山顶，民居建在临壑的陡峭坡地间，全村60多户，挤在一小块平地里。村子下方是一片植被厚密的原始次生林，数百年树龄的枫树、红豆杉、香楠木，枝繁叶茂，郁郁葱葱。一棵千年古樟，依然挺拔高耸，生机勃发，撑起一片蓝天。戴炳辉故居就坐落在村子的高坡上，由于年久失修，损毁严重，近年来，村民集资了120多万元进行修复，还原了旧居的原貌，还对周围环境和道路进行了整修，成了一处爱国主义教育基地。
戴炳辉烈士故居
我们夜宿上南楼村。戴氏族亲和有关同志向我们讲述了戴炳辉不平凡的一生。
1907年出生的戴炳辉，曾在地主家当过三年长工，受尽地主压迫剥削。经许旺介绍，年轻的戴炳辉毅然参加革命，并担任戴家山村武装队伍——红带队队长，1933年由董长铃介绍加入中国共产党，成为中共霞浦支部的首批党员。他身佩寒光闪闪的大刀，带领红带队员，参与“陈墩暴动”，打土豪、分粮食、烧田契，让穷人扬眉吐气。1934年初，为打击盘踞在霞浦城里的反动势力，他与许旺一起，率领红带队配合闽东红军两次围攻县城，他们的英勇善战、果敢坚毅，给敌人以震慑，吓得地主豪绅只好龟缩城里，大片农村被我红军所控制，为此后建立革命根据地和苏区政权，创造了有利条件。他还带领红军和红带会歼灭了西家宅的反动大刀会会徒，震慑了敌人，使柏洋周边大刀会终告消灭。
1934年春夏之际，在党和政府的领导下，霞浦苏区开展轰轰烈烈的土地革命运动，戴炳辉除担任游击队队长外，还先后担任戴家山苏维埃政府主席，上万区苏维埃政府、区委领导人和霞鼎县委委员等职。为做好分田工作，他带领区委、区政府一班人专程到福霞县委办公地——盐田上村新厝，向曾志同志请教分田做法。取经回来后，他结合实际，与大家一起讨论，形成了分田八条决议和五个步骤，使土地革命迅速展开。
土地还家，翻身农民喜气洋洋。为保卫胜利果实，集中优势兵力打击敌人，1934年9月，县委决定组建霞鼎游击队，10月，队长韦步增牺牲后，戴炳辉接任队长。这支200多人、80多支枪的革命武装，活跃于闽浙两省方圆数百里的广大山区，有力打击了国民党反动派。戴炳辉上过私塾，会编“白扇诗”，能文能武，智勇双全。他用兵神出鬼没，曾深入虎穴，巧捣敌巢，在当年霞鼎苏区人民心中是位了不起的英雄。敌人对他惊恐万分，想方设法要除掉他。
戴炳辉老家上南楼村，在戴炳辉的宣传发动下，当年仅200多人的小村就有53人参加革命，他们与戴炳辉始终一条心。反动势力早就恨透了这个村。上万村民团团总林红霞带领三四十名团丁包围南楼村，扬言要烧掉这个“土匪窝”。抓不到戴炳辉，却以“通匪罪”抓走了24名村民，其中有戴炳辉的六叔戴若衣和侄儿戴其跃。后来22人被勒索巨额“枪款”后放回。戴若衣和戴其跃却遭扣押，严刑拷打，但他俩坚贞不屈，没有透露半点消息，敌人便将他俩投入死牢，妄图引诱戴炳辉出来，毫无所获后，遂将他俩残酷杀害，时年戴若衣56岁，戴其跃仅19岁。林红霞还下令烧毁村里房屋，顿时小村一片火海。
经过1934年冬和1935年敌人残酷的“围剿”后，闽东红军独立师大幅减员。此时，许旺在霞浦柏洋上西坑村组建闽东红军独立师第四团（红四团），戴炳辉在红四团任职。这支队伍在陈挺、戴炳辉带领下在仙蒲和枫岔头打了伏击战，消灭了敌人，缴获了枪支，壮大了红军队伍。
1935年夏秋，戴炳辉先后调任中共安德县委和宁德县委，领导根据地军民开展革命斗争，同年12月，闽东特委教导队成立，戴炳辉任政委。期间，戴炳辉在得到中共闽东特委同意后，实行“白皮红心”策略，对获取情报、打击敌人，发挥了重要作用。戴炳辉还运用他的智慧，说服保卫干部，巧妙抵制“肃反”，使其领导的红军队伍和地方干部避免和减少了无辜错杀。
抗战全面爆发后，闽东军事机关与政权机关合并成立闽东军政委员会，戴炳辉担任第二分区军政委员会副主席。他还带领教导队负责国共谈判的保卫工作，歼灭了妄图袭击我方首脑机关的敌人。1938年1月，闽东红军游击队，在屏南棠口集中，改编为新四军第3支队第6团，戴炳辉担任第3营教导员，在叶飞、阮英平率领下北上抗日。进入皖南后，在谭震林指挥下，戴炳辉率部在青弋江一带狠狠打击进犯红杨村、马家园的日本鬼子，受到项英的称赞。随后戴炳辉又率部“奇袭强家湾”、攻打鹅桥镇，都取得了辉煌战果，特别是在繁昌保卫战的五次殊死战斗中，他率领的这支部队，英勇顽强，不怕牺牲，为战役胜利做出了重要贡献。
红军游击队北上抗日后，闽东革命武装力量大大削弱，军事领导干部缺乏。组织上决定从皖南抗日前线新四军中选调军事干部回闽东。1939年5月，省委将戴炳辉调回闽东，先后任闽东特委副书记、书记，从事抗日反顽的军事领导工作。当年7月，省委在崇安坑口乡召开党员代表大会上，戴炳辉被选为省委委员。为防止国民党顽固派制造的反共摩擦“横坑事件”重演，特委成立了闽东主力游击队和宁德游击队两支武装，分别由雷成太和黄垂明任队长，增强了反顽的革命武装力量。
1940年4月，闽东特委在周墩开会，传达贯彻上级有关会议精神。会议结束那天，戴炳辉提议，把省委领来的武器弹药仔细检查一遍，防止手榴弹由于长途路上颠簸，火药粉末塞住螺丝槽旋不动而发生意外。他自己亲自去检查，不料火药粉末因摩擦引发爆炸，巨大的气浪把他击倒在地，遍体鳞伤。这位硬汉仍咬牙站了起来，关切地询问其他同志有没伤着。由于伤势重，感染发炎，加上白色恐怖，缺医少药，尽管特委同志和红军想尽办法，仍无法挽救戴炳辉的生命。临终，他拉着警卫员小刘的手说：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到他的家乡——柏洋上南楼村，代他向乡亲们问声好，表达他的敬意和谢意；到他母亲坟前，替他烧一炷香，烧一些纸钱；替他看望若还在世的老父亲以及弟弟妹妹，告诉他们，他对他们的无限思念和牵挂……5月6日，闽东人民的优秀儿女、革命队伍的杰出指挥员戴炳辉不幸离开人世，年仅33岁。
如今80多年过去了，但人们从没忘记这位为革命作出突出贡献的英雄。他的家乡戴家山村修起了“戴炳辉烈士陵园”，上南楼自然村烈士故居前也耸立起纪念碑，讲述烈士事迹。烈士的凛然正气、高风亮节，犹如村口那棵高峻伟岸的千年古樟，顶天立地、不折不挠，永远为人们所仰视、所崇敬！
(本文原载于《闽东日报》2021年3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