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急关头如何逃过两劫？
——张连革命生涯中的两个小故事
木 木
2001年1月张连（左二）参加闽江资源综合利用研讨会时留影。
张连，原名林绿竹，安溪县龙门镇人。从1937年春参加革命，到1973年调往福州前，多数时间在泉州工作，曾任晋江专署专员。我要说的两个小故事，均来源于1951年5月审干期间，张连回应审查人员提出的疑点而写的材料。作为革命者，张连有很多故事，可惜的是，在这份材料中，除了这两件事，审查人员觉得没有疑问的，都没有留下。
故事一：台湾大破坏中，特务抓捕金尧如等，张连何以幸免？
故事背景：
由于上级组织被破坏、有的领导人叛变，中共闽西南白区组织台湾工委遭受大破坏，1947年12月中旬起，陆续有党员和革命群众被捕。时在台中二中任临时教职的台湾工委巡视员张连接暨大同学郑晶莹通报，得知在台东中学任教的台湾工委书记李法儒“出事”，即撤出台中二中，并写信约台南支部周纪文27日在新营会面。张连如期到新营，周纪文却爽约。
对于这件事，张连在材料中是这样写的（略有删节）：
12月28日，我与尧如、映宗、春生商量撤退事。等候周纪文入晚，我们四个人正在闲谈，一特务推门，一手如执照片，问：“你们有余先生么？”我右手往金大腿一拧，金站起来答：“无。”特务伸头往外一咕噜，说：“是金先生。”尧如说：“是我。”特务又说：“刘先生呢？”春生说：“是我。”特务说有亲戚在旅舍找你们谈，请走。金说我穿衣一下，我心惊胆战，站起来踱方步。眼看金从谢莹房内翻窗逃脱，心里松了一下，亦拟逃脱，但因路不熟，担心反而被抓没有走。这时，其他房间里的教员听到动静都过来看看出了什么事（后来参加闽中党组织，现在厦门的杨梦周同志也在场）。大致五分钟后，特务带走刘春生，也不进来搜就走了。据刘后来说，他自己认为无问题，不然他到外面只有两个人跟着，如大力逃跑或许无问题。当夜我在另一宿舍睡觉，午夜以后金也来了，说他跳窗后就躲在新建的茅房底下。他来找鞋和衣服，我给他我的衣服、鞋和钱，交代他去离新营十多里的淡水暨大同学处转别站，到台北王朝旦处相会。
注：（金）尧如、映宗（陈向新）、（刘）春生、周纪文、王朝旦（王准），均为暨南大学毕业生、台湾工委党员。谢莹为金尧如妻子。金尧如时为台湾工委宣传委员、新营支部书记，解放后为香港《文汇报》主编。
张连写到这儿就结束了，其实故事还有个“睛”，他没点出来。小时候听张连讲故事：那天晚上他在新营糖厂李姓工人宿舍睡觉，半夜金尧如摸黑进来，一摸床上有个人的脑袋，就不作声了。后来得知，摸人家脑袋的金尧如和被摸脑袋的那位，都以为对方是埋伏在那儿候着他的或是进来要逮他的特务。1984年国庆，笔者偶遇金尧如，说到这件事时，问他当时害怕吗，他仰天大笑，坦然道：“不怕就不是人！”同是暨大学生的台湾自治同盟总部秘书长徐盟山告诉我，他把这事讲给一位作家听，作家把它写进了书中。
故事二：在上海北四川路，张连被二特务学生扭住后如何逃脱？
故事背景：
1.1948年元月，张连布置好台湾大撤退后返上海，请求上海党组织帮助联系他的闽南原上级领导，同时写信给因组织遭受破坏无法在当地立足的闽南同志到上海汇合。上海党组织伸出援手：电报香港分局，介绍张连、林文芳去香港解决整个闽西南白区组织的重建问题；上海市委学委把来自闽南的其他年轻同志分别送往苏北等游击区。
2.1946年12月北大女生沈崇被美军士兵强暴事件发生后，暨大学生打响上海市抗议美军暴行第一枪：第一个宣布罢课，第一个成立“抗议美军暴行联合会”，第一个联络全市大中专学校学生联合起来抗议美军暴行。学运过程中，军统特务但家瑞殴打学生自治会理事陈泗东，被颜章票、陈清岛等同学痛打。
对于这件事，张连是这样写的（为叙述方便，对原文作了一点调整）：
文芳走后的一个晚上（四月底五月初），因为催促交通员送人走，我在纯青同志家，八时许才出门。经北四川路虹光戏院，为暨大特务学生但家瑞、方旭初所拦。他们一人抓住我一只胳膊，企图将我逮走。我想，被逮去就是死，拼死逃脱。夜晚灯光不明，虹光戏院一带人多车多，我冲过车流，越过马路，死力混逃，力竭时乘三轮车转了几条街。我拖着身体，上了武进路的台湾同乡会，白冲、庄牧他们扶我上去。衬衣破碎头红肿（我只穿衬衣），正喝庄牧买的半瓶“可口可乐”，观祥告知特务已尾随至楼下找我，即与芹芳穿鞋逃匿。白、庄扶我越过亭子间上了屋顶。我伏着往下看，见有一人西装礼帽，手握烟斗，在门口踯躅。听到瓦片上有声响，同乡会中许多人都跑出来。他们大都与我有些关系，告诉白冲“是好人，常常来的，很熟”，白、庄才把累得像死狗一样的我拉了下来。原来，是李伟光（台湾同乡会）理事会长派人接洽送走我们这些同志。我想，应该是罗林供出我在暨大。前几天，许梦雄拿来一份暨大特务的《快报》，其中说“一个从台湾回上海的‘老斗士’来领导暴动”，说明我已经暴露。
注：（李）纯青，上海龙门地方党组织中的老前辈，上海局决策帮助闽西南白区组织重建的建议人。他还把逃到上海的闽中地区党员刘观祥、洪辛等介绍到浙南游击区。（林）文芳、白冲、庄牧和（余）芹芳，都是因组织遭受破坏来到上海的闽西南地区党员，上海党组织安排他们前往解放区。文中“催促交通员送人走”，说的就是这类事。李伟光与李纯青都是土地革命时期厦门市委中的台籍党员，李伟光后来到上海办神州医院，继续从事革命事业。许梦雄即徐盟山，暨大台籍学生，解放后任台湾自治同盟总部秘书长。罗林，闽西南白区党组织原负责人，1947年秋被捕叛变。
在整理这份材料的过程中，我的脑海里不时闪现革命先辈们的音容笑貌。他们的历程充满艰辛、危险，但矢志不渝，勇往直前。回忆往事，令我深为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