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11-17 20:27 来源:福建炎黄纵横 作者:陈元邦



 

陈元邦

 

 

初夏时节,车从福州出发,沿着沈海高速,穿洞过桥,观海赏景,3个小时就到了寿宁县城。“好快啊!”我感叹道,如果冯梦龙在天有灵,一定觉得不可思议。须知道,明崇祯时期,60 岁高龄的冯梦龙行程1000多千米,水陆切换,用了近两个月才到任。历史记载中的寿宁是一处闽越族出没的蛮夷之地,古代的文人墨客用“危峰幽壑”“岭峻溪深”“一线千仞,仰关者无所措足”等来描绘大山深处的县城。“车岭车上天,九岭爬九年”,这句民谣道出寿宁路之险、城之偏。也正是“地僻人难到,山多云易生”的闭塞之地,在战乱和赋税沉重的年代,交通闭塞反倒成为世外桃源,人们从中原一带迁徙而来,在这里繁衍生息。

20世纪80年代,我曾经来过寿宁,同样从福州出发,弯弯曲曲的314国道,一路尘沙飞扬,用了三个多小时才到宁德蕉城,用过午饭之后,又是三个多小时才到了县城,一路颠簸,精疲力尽。那时人们谈起寿宁,谈“路”色变。路是血脉,血脉不通,气血不畅。修路是摆脱贫困的重中之重,先是修建隧道,告别了盘山公路的历史,紧接着又建设高速公路,路网托起了寿宁。通畅的路,招来了商,引来了资,“山货”也从这里走向省城、走向四面八方。

清晨,我去了县城中心的市场,夜色还未完全褪去,市场已是一片繁忙。从四方而来的农民桃着种植的果蔬,商贾们在这里收购运往各地,寿宁的果蔬富硒富锌,是餐桌上人们喜爱的食品。

当地领导告诉我,这里正在规划一条高铁,我的眼帘,仿佛看到一条条长龙,南来北去。寿宁,不再是偏僻之地。路,撩开了寿宁的面纱。

夜,坐在宾馆房间里,隔着窗子,眺望夜色中的新城,灯火璀璨,远处的文昌阁更是耀眼。一座文昌阁,矗立在山之巅,端庄而又雄浑。它是县城的文化地标,也是人们乡愁的寄托。许多乡人离开县城,都会深情地回望,依依不舍。从外乡回来的人,看到这文昌阁,心中会涌起一种亲近,喃喃自语“回来了,回来了”。

寿宁虽是穷乡僻壤,却也是崇儒尚学之地,离县城只有5千米的西浦村,是远近闻名的状元村,还有斜滩镇,那里也是人才辈出之地,冯梦龙在寿宁为官期间,走在县城间,一股浓浓尚学风扑面而来。

在福州,我曾经与寿宁籍的朋友一起聊天,他们少有以往曾经写在脸上的那种伤感,更多的是自豪。他们说,我们的县城不仅变大了,而且变美了,它越来越像高山明珠,绽放着属于自己的光芒。

在人们的记忆之中,寿宁只是个弹丸之地。冯梦龙在《寿宁待志》“风俗”篇中写道,寿宁县城小如弹丸,从城东到城南,相距不到半里,步行就可走遍全城,出城不远,就是空山冷涧,再也没什么可去的地方了。史料记载,565年前置县的时候,人口不过千人,号称“九山半水半分田”。县城就坐落在一个带状的山间谷地"夹皮沟"内,"地无三尺平,路无三尺宽""小小寿宁县,三家理发店,前堂打皮鼓,城外听得见"。正街铺行数家,容不下三担货,所以也叫三担货。上了年纪的老一辈人说∶民国时期,镇上只有一家小型碾米厂,一所中学,一所小学。可见,那时的县城像锅底一般,蜗居在巴掌大的地方。

拓展县城,再造新城。当地的领导者意识到蜗居的县城制约了人们的思想,消磨着人们的信心。要燃起信心,就要从“锅底”走出来,再造一座新城,让县城洋溢“现代”气息,充满朝气与活力。2012,县委经过反复论证,描绘出一张新城蓝图∶在东起南阳镇下房村、西至鳌阳镇后壁洋,南起南阳镇龟岭岔村、北至鳌阳镇禾洋路,面积约11.88平方千米的土地上建设新城,在蟾溪之滨揭开了新城建设的帷幕,历经10年的建设,新城雄起,展现出“一湖两岸”都市风采和滨河城市的特色魅力。

望着这座拔地而起的新城,感慨万千。在“地无三尺平”的地方要整出一块面积达10多平方千米的平地建一座新城,让人觉得有些奇迹了! “没有办法,条件就是如此,但我们不能因此而止步不前啊!新城,不只是改变县城面貌,更是唤起人们对寿宁未来的希望!"当时的县委书记这样对我说。

敢拼会赢,不拼那只能永远蜗居“锅底”。新城建设帷幕拉开以“滴水穿石”的韧劲,一任接着一任干。

新城雄起,城关变大了。“山水相映、生态宜居、文旅交融、休养生息”。漫步新城市民广场、音乐广场、湖滨景观路、文化长廊、学校、医院,功能完善,夜晚,音乐广场喷泉,市民们随着音乐,跳着广场舞。不仅是居住在新城的人来广场跳广场舞,老城里的人也参与其中,他们的脸上,洋溢着欢乐,新城改善了他们的生活品质。

40米宽的主干道从南阳而人,百姓们感叹,在“路无三尺宽”的寿宁,能够见到这样宽敞的大道,从前真是想都不敢想的。

夜晚的新城,灯火通明,商店一家挨着一家,沿街既有经营金银首饰的商店,又有各式各样的百货;有经营寿宁本地茶叶的商店,也有咖啡屋,我选择了一家茶叶店坐下,品着寿宁本地茶叶,不远处就是一间咖啡屋,生意还不错。

 

看寿宁县城,自然离不开老城。寿宁老城,承载着寿宁的历史,孕育着寿宁文化,吟诵着悠悠的往事。

早上,天色微明,我从新城步行去了老城,去吮吸老城的风韵。穿过马路,走进一条巷道,古韵迎面扑来∶升平桥、东坝、日升门古建筑群一收眼底。

站在升平桥眺望,蟾溪潺潺而流,溪两旁高楼沿溪而筑,这便是最早的寿宁县城,看了觉得有些逼仄。溪面上一眼望过,廊桥连着两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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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绕新城(卓仕尉  摄)

这座桥,叫升平桥,是寿宁县现存建造年代可考的最古老的木拱廊桥,以升平命名之,有日出而作之意。寿宁具有廊桥的故乡之称,《爱在廊桥》便是在寿宁拍摄的。它以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北路戏以及寿宁独特的廊桥文化和民俗景观为原型,讲述了一代北路戏艺人对北路戏艺术的执着坚守和凄美感人的爱情故事。记得10多年前,看了寿宁的廊桥,我写了一首《廊桥长廊桥美》的歌词∶大山里,有一座座廊桥,跨过溪,牵着山;连着村。接着道;廊桥长,连着四方的路,山再峻,水再湍,有了廊桥,哪里都可以通达······寿宁人的心底,有着深深的廊桥情结。那些在外的游子,回到县城,都会到老城逛逛,走走廊桥,看看东门,到老县城的小巷道上走了一遭,或是拜访冯梦龙的遗迹,听一听有关冯梦龙的故事,或是听一折北路戏,或是在小巷里找一处老店坐下,品一品寿宁的小吃,他们的心底里,老城是他们的情感寄托,那里有他们的根。

这一次来寿宁,正是端午前夕,老城小巷随处都飘散着粽香。五月五,过端午,可是在寿宁,五月四,就是端午节。清诗人柳遇春《官台山怀古》中有一首诗∶“胜算安排一着先,艾旗蒲剑凯歌旋;千秋今节成佳话,仍过端阳早一天。”这写的便是寿宁县民间农历五月初四日凌晨祭祖过端午节的渊源。寿宁的官台山宋时就已盛产白银,到明代宗年间已成闽浙的四大银场之一,在福建乃至全国金融市场流通中都占有重要的一席之位。然而,因其地处闽浙边陲,重峦叠嶂,山高路险,易守难攻,时常有农民或叛军频频以此为据点武装采银。时至景泰六年(1455 年),闽浙都御使刘广衡和福建按察副使沈讷根据官台山易守难攻的险要地势,在犀溪和赖家洋各设军营一处,当年官府为了发动乡勇参战,又不致走漏风声,就召集乡民商议策略,由乡民将刻有消息的小木片另包成小粽埋于粽子中,借走亲访友相互传递。那年的五月初四官台山方圆几十千米的乡民就这样提前一天过完了端午节,并推举出13位有武功善谋略的乡民,于端阳那天像往年一样提着粽子前往官台山进行慰问,趁郑怀茂部喝得稀里糊涂之际,纵火烧着了柴草间,扰乱寨军,打开寨门,采取里应外合的战术,内外夹攻,平复了官台山,收回银矿,寿宁县城也因此而建立。

寿宁建县,满怀壮歌,奠定了这座县城不屈的底蕴。书香飘散,无论走在老城还是新城,都会吮吸到浸蕴其间的书卷之气。

 

寿宁是一座古城,古城正展示出让人惊艳的新貌,它既有丰富的内涵,又有美丽的外表。犹如看一位女子,往往会说,这女子的美,是内在气质生发出的外在美。

寿宁县城,亦是内在气质生发出的外在美。

本文原载于《走进“八闽旅游景区”寿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