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光山色 和谐归宗
唐 颐
北津湖位于建瓯城北7千米处，壬寅年春节期间成为“网红打卡点”。乘上一艘画舫游览北津湖，很快进入“画舫烟中浅， 青阳日际微”(唐刘希夷《江南曲八首》)的意境。初春晨曦，湖面似烟非烟，阳光似暖非暖，画舫驶过洁净的湖面，波光潋滟， 打破平静，舫旁的几只野鸭竟然无动于衷，甚至朝我们“鸭、鸭”两声，继续跟随涟漪晃晃悠悠。
驾船的张师傅自豪地告诉我们，这艘画舫是徐墩镇旅游开发公司专程去嘉兴南湖学习仿造的，动力是电瓶，行驶起来没有噪音，完全符合生态湖的要求。他打开手机，让我们看农业农村部公告，内容是批准福建省建瓯市建溪细鳞斜颌鲴保护区列为国家级水产种质资源保护区。
张师傅的手机让我们见识了这条拗口学名的鱼儿，它俗名“沙姑子”“黄尾刁”，外形有点像鲫鱼，鱼肉鲜美，经济价值高，闽江流域常见。它主要摄食江河中的底生藻类、腐屑，和大
多数经济鱼类没有食物矛盾，有益于养成和谐水生态。
张师傅是北津村人，20世纪70年代初出生，给人利索精干的印象。与之攀谈，让我惊叹的是，他竟然是建溪最后一代放排工。他为我们讲述往事: 20世纪80年代中期，建溪尚未建水库， 他几次跟随父亲放木排，顺流而下到达南平造纸厂。从建溪上游到南纸，需要在水上漂流六七天。木排全是圆滚滚的大松木，每根长七米，几十根扎成一排，宽四五米，通常四排相连组成一列长排，由两个放排工负责，一般是一个师傅带着一个徒弟。有的航道水流缓慢，师傅便上岸沿溪走到一个集镇，吃饭喝茶歇息， 优哉游哉，等待徒弟驾着木排漂到了，少说也得小半天，再下木排不迟。放木排过溪滩特别危险，一不小心撞上溪石，木排散架，排工落水，九死一生。那年代建溪两岸植被并不好，松树几乎砍光，都卖给南纸造新闻纸去了。
北津湖（吴震 摄）
画舫里有人感慨:当年建溪自由奔放，百舸争流，风光不再；而今大坝巍然屹立，高峡出平湖，波澜不惊，风光迥异。确实如此，北津湖现已成为休闲与健身之地。湖畔开辟了健身步道，设置了20多个垂钓台，皆掩映在柳绿花红之中，那风光似乎只能用旖旎来形容。但有趣的是，依然存在百舸争流的场景——北津湖已成为福建省皮划艇和赛艇训练基地，最近每天都可以看见运动员矫健身姿和争先恐后的赛艇，他们正在积极备战今年的全省运动会。
自从2006年北津电站大坝蓄水成功，水位抬高，湖水与相依的3座秀丽山峰，即归宗岩、梅岩、宝石岩巧妙衔接，形成了“三岩一湖”的独特人文与自然景观。
画舫悄然无声地停泊归宗岩山脚，让游客游湖与游山无缝对接。
归宗岩在“三岩”中开发最早，20世纪90年代被列为省级风景名胜区，有着峰秀、洞奇、林茂、境幽之自然特色和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素称“小武夷”。北宋理学家游酢赞之:“奇冠南闽此最奇。”我们在导游引领下，踏寻“九曲十八盘，盘盘有佳境”，领略“十景三洞”之奇。一进山门，便见古树参天，老藤缠蔓，一棵苦槠树隆起的根部，形成一副天然的双龙戏珠图，野趣盎然。沿途有会仙桥下流水潺潺，诉说着八仙在此相会的故事;有惟妙惟肖仅容一人通过的石门，门后寝室刻着“仙灵窟宅”4个大字，告诉你这是神仙居住的地方;有上窄下宽，长达40多米，只容单人攀爬，让你惊恐仰望的“一线天”，等等，曰为“十景”。至于“三洞”，地风洞是岩石崩塌形成的洞穴，走进洞口，顿感寒风习习，那风似乎是从地底下冒出。栖云洞飘出来的则是团团白雾，有如朵朵白云， 遇到阳光照射，则是云蒸霞蔚。蝙蝠洞最大，纵深百余米，洞穴有七层，大小不一，洞内蝙蝠不计其数，据说遇到大旱之年，倘若蝙蝠倾巢而出，必降大雨。我们缓缓而行，且行且观景，其间还在崇仁寺品茶歇息片刻，全程花费不过两个小时，甚是尽兴惬意。我以为，归宗岩其实就是北津湖畔的一座玲珑小山，一个天造地设的自然盆景，更是现代人紧张工作之余，放松与健身的理想之地。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归宗岩的“仙”应是崇仁禅寺。这座古寺始建于五代后梁开平二年（908年），迄今千余年历史。唐朝时期，日本的空海法师游历中国各大寺庙时，就曾到过此寺。1984年，日本空海之路巡礼团再次造访此寺，留下墨宝， 传为佳话。据史料记载，崇仁寺曾设有晦翁书斋，朱子在此讲学，一时间弟子云集，琅琅书声不绝于耳。以致几百年后，明朝学者陈珪登临归宗岩，遥想当年盛景，吟咏道:“归宗未遇朱夫子，寥落人间若不闻。假使当年聊一憩，风流不羡武夷君。”归宗岩的“仙”还是落珠崖与“天书”。落珠崖是崇仁禅寺的“靠山”，归宗岩之巅也，又名“石壁扬珠”。崖上有岩心泉汩汩渗出，犹如颗颗珍珠从天外飞落。相传，如果谁能在崖下仰首张口，连续接到七滴落水，便可飘然成仙。但尝试者往往因风力摇摆水珠，难以如愿，自量成不了仙，只好作罢。崖壁有多幅摩崖石刻，字体如行云流水，似盘龙缠蛇，难以辨认，谓之“天书”。其中一幅面积约4米方的题刻，据考证内容为《般若波罗我以为归宗岩的首景在白鹤亭。崇仁寺前有一座突兀小山峰，亭亭玉立，有如小一号的武夷玉女峰。峰顶建有六角形制的亭子，翘檐欲飞，恰似一只振翅欲飞的白鹤。相传五代时仙人罗隐在这座山顶乘白鹤升仙，民间称其为“罗真人”。后人在此修亭以祀真人，故名“白鹤亭”。而今游客登临于此，凭栏远眺， 峰峦叠嶂，倒映北津湖中，万木争荣，郁郁葱葱，田园如茵，阡陌纵横，犹如一幅湖光山色画卷，美不胜收。
归宗岩的会仙桥上，刻有“归去来兮”几个大字，诠释着一个神话故事。说是远古时期，武夷山君要把闽北100座秀丽山峰移到武夷山，一声令下，100座山峰同时拔地而起，飞往武夷山，只有建瓯这座山峰飞起之后，盘旋再三，又飞了回来，所以武夷山至今只有99座著名山峰，所以就有了归宗认祖的归宗岩名字。
伫立白鹤亭上，忽然感悟归宗岩本意应该是万物和谐归宗。君不见，一往无前的建溪千万年来无拘无束，自由奔腾，与沿途的青山相依，自然和谐;筑坝蓄水成湖，湖光山色是新的和谐，但更需要人类精心呵护。放过木排的张师傅叹息:“一条建溪，水库连接水库，水库之间能通航就好了。”我想，随着科技进步和财力增强，应该可以解决这个问题，或许终究有一天，拆除一座座大坝，恢复江河自由，又让最初的自然和谐归宗。
君不见，归宗岩上，晦翁书斋、崇仁寺、白鹤亭，分别代表了儒释道三教，尽管各自的理念是治国、治心、治身，但合而不同，和谐归宗，都是为了共同的自然与身心家园。
湖光山色，和谐归宗。
（本文原载于《走进“八闽旅游景区”·建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