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彩的石丰乡村图

李治莹

回望插队落户的1969年，与石丰所在的北团镇，存放着我半个世纪的记忆。那年，我插队的车上村，无论从县城还是沿着溪流弯道进村，石丰村都是必经之地。互为近邻的石丰村与车上村，雄鸡鸣晓，两村共唱，山水相望，鼓角相闻。难忘近6年的知青生涯，途经依山傍水的石丰村千回百次，也留下了百次千回的山水美感。最是好友马卡丹插队的大坪村（后称“富坪”）在前、车上在后，石丰横亘在两村之间，你来我往，石丰便成了牵手之地。虽然我与好友先后离开大坪与车上，同时也离别了石丰，但对当年与石丰的不解之缘，数十年念念于怀。2019年初冬的家乡之行，知晓石丰村已从省级生态村到县级美丽乡村精品村，林林总总十二大荣誉，把石丰村装点得金光闪烁、耀眼夺目。于是我欣欣然再度石丰行……

但凡是桃红柳绿、景色怡人的胜地，世人总是羡慕以一句“得天独厚”，当今树木林立、草地翠绿、姹紫嫣红的石丰上空那块天，似乎真比别的地方厚，要不然，北团海拔1400米的第一高峰、丹霞地貌鸡筌山，怎会独独顶天立地雄踞于石丰？鸡筌山下峰峦绵延、丘陵起伏，山峰之下沟壑纵横、洞穴幽深、秘不可测。天空五彩云飞，山上野花烂漫，洞内纵横石径，山外三面流水、四方泽润。如此天高地厚，或许是在千万年前，飘荡在石丰上空的一朵云彩落地生根，厚云成山、流云化水，才有山环水绕的石丰。石丰又何止阳刚的山石之丰？处处潺潺流水，秀水的丰沛，又柔媚了几多岁月！村旁起伏如浪的山岭上，密密的树林摇曳着阳光，翠翠的竹丛涌扇出清风，让景致围裹的4平方公里石丰大美。又闻传说，古时养于远山大张、张地和石丰的白鹜鸭，石丰人精心繁殖传承至今，品种之良传扬四面，保健之功誉满八方。

然而，或许是过于依恋陈规陋习，年年岁岁沿袭着传统单一的水稻与地瓜种植，导致太久的村困人穷。无论是石螺角、包家车、大盘下三大自然村的石丰人，若遇灾年，稀粥地瓜，应付着岁月。即便是丰年，也只能多收三五斗，致富的期盼也就如同石丰溪的流水，不舀起来，就别想留住。旱田里谷粒是冇的，瘦地里地瓜是小的，没有创业的村财是空的，时至2011年，村财欠上百万。在衰败与振兴的十字路口上，乡亲们把在外打拼多年、屡屡拎金提银的江盛宏请回村。从当上村支书的那天起，就在村里村外、田园阡陌，以及4000多亩山林中里三圈外三圈地转了个遍。从中看出天生丽质的石丰村，自古汇聚有两条清溪，一条的源头是远山里的仙水塘，溪中清澈如镜，仙气袅袅；又一条源自数百公里的汀江水，流至石丰，已有“龙涎”之称。唐代诗人刘禹锡说：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石丰之水，龙涎仙水相聚并流，如此神妙灿然，有灵却无名，大憾！绕村之水，绕出了85.8%的森林植被，仰望雄山、下看秀水，身边绿树、脚下田畴，俨然一幅天然山水美景图，既高挂在天边，又展现在眼前。身在宝中不识宝，虚度光阴千百载，张开双臂，拥抱起家乡，志在今朝，重建石丰。江盛宏从自己的钱袋里一掏就是40万，先从村容村貌整治起步，清洁水源、规划田园、扮靓家园，铺开一张无形的画纸，让全村人始之一笔一画地描绘石丰的明天。

一爿乡村怎样才能美丽起来？千百遍地问石丰的山和水。江盛宏给自己出了一份考卷，为了答好考题，让石丰美起来、富起来，果断走出省门，到外面的世界取经。美轮美奂的京城、长河落日的甘肃、景德镇的茶之乡、婺源层层梯田上的油菜花……又先后在武平和长泰成功建起美丽乡村的名村挂职。且还走进浙江大学学府，从理论到实践，学了个盆满钵满，打造大美家乡的底气油然而生。如同唐僧西天取经，虔诚地取回打造美丽乡村的一扎“经书”。回村后，请出全村乡亲，长达4个半小时的娓娓道来，让乡亲们心往一处想，从此不再坐着金椅子喊家穷。

踏平坎坷，纵横村道；拆去破败，立起新屋；疏浚溪流，沿岸步道；依山顺势，开辟乐园；山坡养鸡，水塘放鱼；白鸭成群，山林蜜蜂；千米钢架，果蔬长廊呼之欲出；篝火晚会，跃然于山之凹；紫薇园替代座座荒山，花开百日而不败；百亩中草药，山上山下同芬芳。

历经8年打拼，石丰村地覆天翻，徜徉在4公里新建村道上，光影熠熠，一路延伸。途中，透过百香果藤架，只见紫薇火焰般处处红艳艳；从弯弯溪水上的山道走进村去，愉悦于家家的明亮、户户的洁净，庭院中的花红叶绿于屋中庭院。墙上的那些书画彩绘尤其引人注目：乡村农耕、孩童戏水、冬晒腊肉之景致，孝悌忠信、礼义廉耻等传统文化之寓意，景景出彩。有一堵墙上，勾勒着这么一幅图：描绘的是古人读书的竹简，对照着今天的美丽乡村，数千年时空穿越；再一幅图是几个孩童围作一圈，以石块当棋，静谧中不乏深远，在那棋盘中，仿佛冲锋着千军万马；抑或是一片绿叶、一个葫芦、一盘石磨、一台风车、一把竹椅、一扇木门……乡村气息和韵味溢然矣。倘若把各家院墙上的画连接起来，那不就是一册石丰独有的墙壁连环画？古代和现代，农耕与文明，孝道同创业，真是妙趣横生中大有启迪诱导之功效。移步溪流栈道和通往溪背的古道上，道两旁，山山相依、树木列队。行其上，蓝天白云之下，清溪慢流之中，歌手云飞唱的《云在飞》犹在耳畔：云是飞翔的水，水是流淌的云……石之丰、水之丰，都聚集在石丰。畅游至此，真想一声长长地呼唤，唤回半个世纪前与友人马卡丹在大坪溪背自然村与石丰相衔互接的山道上，同行共语的梦幻般情境与青春岁月。沿山道而觅，似乎依稀可辨那若有若无的行行脚印，满箩满筐的话语，必定被石丰溪的流水流向了不知名的远方，但或许会有几句存留在溪水下的鹅卵石上？远去的岁月不可追回，曾经的情愫却可再现。

今日石丰，层峦叠嶂、依山起伏的村庄隐隐约约，山村水墨画，画在一片山水之间。春天春光万里，近赏园中百花怒放，远看山花烂漫，而如雪的桐花盛开，更添几多春意。夏日里，山上万木相互争抢着高天艳阳，似乎株株绿树都要木秀于林。山下骄阳中，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金秋时节，丰收之喜，喜在户户农家。秋风徐来，哗啦啦摇着山林，只见满山遍野落叶如金，面对石丰的秋之美，不是诗人也作诗。冬季四面无寒风，只因八方有暖阳。最是在那希望的田野上，一片片蔚为壮观的黄澄澄油菜花，花上蝴蝶翩跹起舞，衬出乡间田园风光的缤纷和凸显的宁静，仿佛是石丰人在冬日里挂出一幅别样的风景画。春夏秋冬，4幅不一样的石丰图，挂在村中，也挂在外面的世界，让世人知晓当今的石丰村就是一方盆景式的旅游区，是一首朗朗上口、文采绚丽的乡村散文诗。

原本贫困陈旧与脏乱差的石丰村，而今天变地变，粉刷如新的民居、平坦整洁的村道、山光水色的村貌，让来人叹为观止。星星还是那些星星，月亮也还是那个月亮，但石丰已不再是那个石丰。面对换了人间的石丰村，省市县的各种荣誉纷至沓来，闪光的牌匾琳琅满目，但这只是万里长征走出的第一步。石丰乡亲仍然以朝气和雄心，专注地给手中的考卷做答题，一道道填空、一句句补白持续于朝朝夕夕、今天明天。太阳每天都是新的，石丰的明天当然不一样，要让稻米一粒一香、白鸭一村一品、果蔬天然纯真、集市繁荣再现。登上村里的最高峰吧，登高望远看看光华璀璨的江苏华西村，敬其奋发崛起的精神再建石丰。手握蓝图展望，一俟村财鼎盛，就集中建设新村庄，真正让石丰换了人间。

击鼓催征、奋楫扬帆，面向未来再出发，以石丰人的天赋异禀，抢占继续创业求新的制高点。让“产业兴旺、生态宜居、乡风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乡村振兴这20个字，一个都不会少！期待石丰再上台阶之日，重写一篇石丰的文章，该会是多么流畅。每一个段落都如同千百年前石丰溪的流水，流到每一个转折点，都会显现出一幅别样的多彩石丰乡村图画。

（本文原载于《走进“八闽旅游景区”·连城》；图：薛瑜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