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杜甫
“圣人”是至高无上的称谓。杜甫被尊为“诗圣”——诗坛圣人,可见他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是何等的崇高。
杜甫(公元712—770年)字子美,原籍湖北襄阳,先辈迁居河南巩县。杜甫出生于官宦人家、书香门第,祖父杜审言,是武则天时代的著名诗人,担任过修文馆学士,父亲杜闲,当过奉天(陕西乾县)县令。然而杜甫的家境并不好,《新唐书》说他“少贫”,他自己也说,“先臣恕,预以来,承儒守官十一世,迨审言,以文章显中宗时。臣赖绪业,自七岁属辞,且四十年,然衣不盖体,常寄食于人”。话虽然说得有点夸张,但贫穷的事实则是无可怀疑。
杜甫从小好学,读了许多书,这为他以后的文学创作奠定了基础。他在《奉赠韦左丞丈二十二韵》中说的“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正是这种体会。20岁时,杜甫结束读书生涯,离家外出,过金陵(南京),下姑苏(苏州),漫游吴越。24岁时,他赴京兆参加贡举,没有考上,又继续漫游,先后到了齐鲁赵等地。开元二十九年(741年)回洛阳,与杨氏结婚。天宝三年(744年)在洛阳遇到了李白与高适。这三人,当时都已是崭露头角的诗人,而且都有一种怀才不遇的心境,聚在一起自然是借酒畅怀,无话不说。期间,他们还结伴到了梁(开封)宋(商丘)一带游览。
天宝五年(746年),杜甫从洛阳赶到长安参加应试,当时把持朝政的宰相李林甫一手遮天,让主考官出了许多奇奇怪怪的题目,令考生答不上,结果没有一人中选。李林甫还因此向皇帝报告:“野无遗贤”。
落榜的杜甫从天宝五年到天宝十四年,在长安整整住了10年,他多次给高官写诗,请求荐举,都没能得到回应。他给唐玄宗献《雕赋》,也没有结果,再献《三大礼赋》,虽“待诏集贤院”,但最后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可以说,长安的10年是杜甫穷困潦倒的一段漫长日子,他生活拮据,又患过疟疾,显得非常狼狈。但也正是这种贫寒的生活,使他接近底层,同情老百姓,痛恨官僚贵族,既写出了“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样千古名句,又敢于在《丽人行》一诗中讽刺杨国忠杨玉环兄妹骄纵荒淫的生活。
安史之乱(756年)发生,潼关失守,白水沦陷,杜甫携家眷逃出长安,辗转到了鄜州,把妻小寄在羌村,独自赴延州,投奔灵武(唐肃宗在那里即帝位),中途被叛军所获,送到长安。陷居长安时他写下了《哀王孙》、《悲陈陶》、《悲青阪》、《哀江头》等诗。至德二年(757年),杜甫逃出魔爪,到了凤翔,被唐肃宗封为左拾遗。当时宰相房琯与杜甫的关系很好,房琯被罢官,杜甫还上疏为他辩护,认为一点点失误(罪细),“不宜免大臣”。肃宗对此很生气,让三司把杜甫抓起来审问,幸得继任的宰相张镐说了公道话,“甫若抵罪,绝言者路。”意思是,如果问罪杜甫,那就等于把言路堵死,肃宗这才放了杜甫。
躲过劫难的杜甫被撂在一旁不受重用,他心灰意冷,从凤翔回到老家,途中经过新安、石壕、潼关,看到的是战乱所带来的触目惊心的惨象,从心底里为无辜的老百姓感到难受,奋笔写下了著名的“三吏”——《新安吏》、《石壕吏》、《潼关吏》和“三别”——《新婚别》、《垂老别》、《无家别》。不久,他弃官前往秦州,然后到了成都。
杜甫在成都西郊浣花溪畔盖了一处草屋,过着清贫的生活。《茅屋为秋风所破歌》一诗生动而翔实地反映了这个情景。与杜甫交情颇深的严武从肃宗上元二年(761年)到代宗广德二年(764年)三次入蜀,任剑南节度使,他对杜甫颇为照顾,曾亲自到住处看望,并推荐其为节度使署中参谋、检校工部员外郎(后人称杜甫为“杜工部”即因此而来)。但据《新唐书》记载,杜甫“旷放不自检”,对严武过于随便,有一次喝醉了酒踩上严武的床,瞪着眼睛对他说,“严挺之乃有此儿!”严武这人性格也很猛暴,要杀杜甫,把官吏都集合起来,幸好有人告诉了严武的母亲,出来说情,杜甫才免于遭殃。
代宗永泰元年(765年),杜甫携家离开成都,出三峡,先后到湖北湖南一带,过着漂泊无定而又贫病交加的生活。代宗大历五年(770年)四月,杜甫到了耒阳,遇到了突发性洪水,“涉旬不得食”(几乎有十来天得不到食物),县令知道后馈送酒肉,不幸的是,杜甫却在当晚就死了。据唐人郑处晦的《明皇杂录》和新旧《唐书杜甫传》的记载,都认为杜甫是死于牛肉白酒。近人郭沫若则进一步分析,原因是天热,牛肉变质,食后导致中毒。
杜甫是中国古代伟大的诗人,他一生写了几千首的诗,留下的就有一千多首。他的诗充分反映了唐代由盛而衰的历史过程,被誉为“诗史”。他与李白,是古代诗歌史上两座并峙的高峰。韩愈早就说过,“李杜文章在,光焰万丈长”(《调张籍》)。然而上世纪七十年代初郭沫若在《李白与杜甫》一书中,却对杜甫进行了一系列的批判,说杜甫有地主阶级的意识,固执的门阀观念,强烈的功名(做官)欲望,过着地主的生活,笃信佛道,终身嗜酒,等等。
显然,郭沫若对杜甫的批判是牵强的。谁都知道,封建社会的文人,很少出身于劳动人民家庭,因此有这样那样的封建思想和行为一点也不奇怪,即便是放荡不羁的李白,也不能例外。毛泽东主席就说过,李白“尽想做官”。问题是,在那个时代,这些文人究竟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杜甫一生为人民吟唱,反映人民的呼声,他和他的诗得到了人民的赞誉,因而能广泛流传下来。至于他过着地主生活之说,也不能成立。因为郭沫若所举例子的根据大多是一些诗句,如“新松恨不高千尺,恶竹应须斩万根”。本来“千”与“万”对称,同为一种文学夸张,郭氏却据此推断杜甫草堂有一百亩竹林,这不是笑话吗?特别是对杜甫所盖的草屋,认为有“三重茅”,“比起瓦房来还要讲究”,这就更离谱了。须知,有钱人一般是不会盖草屋作为长年居所的,何况杜甫在《茅屋为秋风所破歌》里还写道“布衾多年冷似铁”,可见杜甫所过的生活是非常艰辛的。也正因如此,他才会发出“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呼声。
郭沫若为什么要批杜甫呢?有人说是为了迎合毛泽东主席(因为他喜欢李白而不太喜欢杜甫)。我则认为,这与当时的社会大背景有关。《李白与杜甫》写于文革期间,出版于1971年,扉页上还有毛主席关于阶级斗争的语录。作者受了极左思潮的影响,因此有了这种“迎合”。如果作者在天有灵,今天的他,谅必也会觉得自己错了,应该回归原来的看法,即1962年,他在纪念杜甫诞生一千二百五十周年大会上所说的,杜甫是一位“伟大的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