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读纪晓岚《林氏家谱序》

林思翔

清乾隆二十七年（1762），乾隆皇帝将纪昀 （纪晓岚）远放山高地僻的福建任提督学政（简称督学），主持一个省的科举考试、教育和文化事业。

在福建任职期间，纪晓岚曾应连江马鼻玉沙林氏宗祠考生林大炎之请，为其宗祠家谱作序。 全文如下：

国家以文艺取士，盖欲以明体达用，言行相孚，即是为廷献之先资，岁癸未，忝膺策命，督学闽中，轩轺所历，无不以穷经致用，敦伦立本，谆谆为多士训。甲申春，试福郡得连一卷，展阅之下，见有醇厚之气，和蔼之衷，溢于简内。急取案视之，知为林生大炎者。心窃异之，既接见之余，生出其家所修谱牒数卷，乞序于余。余披视之，见其谱树立义例，叙述有体，盖能得古人正家之道而为之者也。

夫古者因生赐姓，胙之土而命之氏，其道通于天下士大夫家莫不为之谱。要其义关于修身齐家之大法，非漫尔而为之也，何者？以谱而纪氏族，序世德，固于是乎取。以谱而敦礼让，莅明堂，尤于是乎求。今观于生本属意而为之者，于谱有尊祖敬宗之道，有训俗型家之要，有光前裕后之模，则修齐之事，终于是乎得。而生之素所树立，亦于是窥见一端。夫士必先器识而后文艺，而器识之大，孰有外修齐之道乎。即是以思，非徒嘉生之文，而所期望于生，必有进于是矣。生其勉哉。古人经方致远，不出庭除孝悌之间，生富于春秋，好学力行，将必掇科第于目睫。他时建树之模，即本家修以为廷献，则于是谱而为左券可也。是为序。

钦命提督福建全省学政翰林院编修加一级纪录五次通家生纪昀顿首拜题。

这篇不到 400 字的序文中，作者大概讲了三层意思。

第一层意思说，国家要选拔什么样的人才。纪晓岚说，国家通过文艺选拔知识分子，这是准备献给朝廷的人才，他们要明大体起作用，言行相符合，乾隆二十八年（1763）我受朝廷任命，到福建督学，所经之处都是用穷究经典以用世、敦厚人伦树立根本的道理来教诲读书人的。

第二层意思说，他为林氏宗祠家谱作序的来历和家谱的意义。纪晓岚说，二十九年（1764）春天，我主持福建考试，发现一份连江的卷子，打开阅读，淳朴厚道的气韵、中和亲切的心灵，跃然纸上。急忙拿来放在书桌上看，知道是考生林大炎所作，心中暗暗诧异。相见之后，林生拿出他家所修的几卷谱牒，请我作序。我翻开细看，看到谱中罗列阐述义理的案例，记叙合乎体制，是深得古人振兴家业的道理而作的。

纪晓岚说，古人因为出生而被赐予姓，因为封土而有了氏。这个道理天下通用。士大夫家没有不修谱的，它关系到修身齐家的大事，不是随便作的。因为家谱记载氏族的由来，记录祖先的德行，这些事迹就是从家谱中得到的。家谱教人注重礼让，身居光明之地，这些修养更是从家谱中习得的。

现在我看林生，是专心致志做事的人。修家谱有尊敬祖宗的道理，有教诲世俗端正家风的要义，有光大前人、遗惠世后的楷模。那么修身齐家的志业，终会从修谱中得到启发。而林生一向所秉持的，从中也可见一斑了。

第三层意思是对读书人的要求和对林大炎的期望。纪晓岚说，读书人必须先有气度胆识，然后才是文艺。而器度胆识之大，又哪能在修身齐家的道理之外呢？我不仅赞赏林生的文章，而且对林生的期望，必定是更进一步的啊。林生努力吧！古人游历远近四方，离不开家庭中孝顺父母、友爱兄弟的道理。林生正年轻，努力学习践行，很快就将取得功名。将来建功立业，就是本着家谱的精神成为朝廷所需的人才。那么，这份家谱可以作为凭证了。因此我作了这篇序。

250 多年过去了，林氏族人依然保存着纪晓岚的这篇序言，其中所讲的修身齐家、孝顺父母、友爱兄弟、好学力行等道理，也一直作为他们激励晚生后辈的传统教材。

连江马鼻玉沙林氏宗祠内的纪晓岚家谱序石刻

（本文原载于《闽都文化》2023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