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人要籍百部评鉴·

2.欧阳詹与《欧阳行周集》

欧阳詹于唐德宗贞元八年（792）举进士，与韩愈、李观等人联第，皆天下选，时称“龙虎榜”。南宋时，大儒朱熹在福建泉州讲学，曾为欧阳四门祠题联曰：“事业经邦，闽海贤才开气运；文章华国，温陵甲第破天荒。”若仅就进士科而言，欧阳詹是福建的第三个进士，不过，欧阳詹“建中、贞元时，文词崛兴，遂大振耀，瓯闽之乡，不知有他人”，其才学名声“渐腾于江淮”，“且达于京师”，是赢得全国性声誉的福建学者，是唐代中后期闽文化崛起的代表性人物。后人誉欧阳詹为“闽学鼻祖”、“开闽文宗”，泉州府学于乾隆年间重修乡贤祠，祭祀乡贤一百九十余人，欧阳詹位列于首，这都是对其才学、贡献、地位、影响的肯定。欧阳詹是唐中期韩愈、柳宗元为主将的“古文运动”的早期倡导者和参与者，他和韩愈是同榜进士，是志同道合的朋友，都“志在古文”，反对六朝以来一味讲求辞藻韵律、骈偶对仗的形式主义文风，提倡先秦两汉的散体文，并且有“文以载道”，继承、复兴儒学之道统的观念和主张。欧阳詹的著作《欧阳行周集》，今存十卷，共有其辞赋诗文作品一百四十二篇。

《欧阳行周集》十卷，（唐）欧阳詹著。

欧阳詹（755—800），字行周，福建晋江潘湖欧厝人，自幼聪颖敏慧、勤奋好学，曾在南安诗山结庐攻读，“操笔属词，其言秀而多思”。宰相常衮出为福建观察使，重视教育，增设乡校，亲自讲授，闽地文风为之一振，而才学出众的欧阳詹，深受常衮赏识，荐之于朝堂。唐德宗贞元八年（792），欧阳詹“举进士，与韩愈、李观、李绛、崔群、王涯、冯宿、庚承宣联第，皆天下选，时称‘龙虎榜’。”（《新唐书》卷二百一十六，列传第一百二十八，《文艺·下》，《欧阳詹传》）贞元十三年（797），欧阳詹参加吏部考选，得授官国子监四门助教。欧阳詹是唐代古文运动的早期参与者，儒学复兴思潮的积极推动者。据考证，欧阳詹约在唐德宗贞元十六年（800）冬去世，年仅四十六。与欧阳詹同榜进士的韩愈撰《欧阳生哀辞》，痛悼友人英年早逝。

欧阳修、宋祁所撰的《新唐书》（卷二百一十六）在欧阳詹本传中说：“闽人第进士自詹始。”这一说法，可能受韩愈《欧阳生哀辞》中“詹于时独秀出，衮加敬爱，诸生皆推服，闽越之人，举进士繇詹始”的影响。实际上，闽人进士及第最早者，是唐中宗神龙二年（706）福建长溪（今福建福安）人薛令之。八十余年后，莆田林藻于唐德宗贞元七年（791）中进士，成为唐后期的“开闽进士”，而林藻之弟林蕴，则已于唐德宗贞元四年（788）明经及第。若仅就进士科而言，欧阳詹是福建的第三个进士。不过，欧阳詹“建中、贞元时，文词崛兴，遂大振耀，瓯闽之乡，不知有他人”，其才学名声“渐腾于江淮”，“且达于京师”，是赢得全国性声誉的福建学者，是唐代中后期闽文化崛起的代表性人物。大儒朱熹在福建泉州讲学时，曾为欧阳四门祠题联曰：“事业经邦，闽海贤才开气运；文章华国，温陵甲第破天荒。”后人誉欧阳詹为“闽学鼻祖”、“开闽文宗”，泉州府学于乾隆年间重修乡贤祠，祭祀乡贤一百九十余人，欧阳詹位列于首。这都是对其才学、贡献、地位、影响的肯定。

关于欧阳詹“太原惑妓”的“公案”，颇有争议。《四库全书总目·欧阳行周集》评说道：“《太原赠妓》一诗，陈振孙《书录解题》力辨函髻之诬。考《闽川名士传》，载詹游太原始末甚详。所载《孟简》一诗，乃同时之所作，亦必无舛误。又考邵博《闻见后录》，载妓家至宋犹隶乐籍，珍藏詹之手迹，博尝见之。则不可谓竟无其事。盖唐、宋官妓，士大夫往往狎游，不以为讶。见于诸家诗集者甚多，亦其时风气使然。固不必奖其风流，亦不必讳为瑕垢也。”

今以《欧阳行周集》（四部丛刊本）观之，存有欧阳詹辞赋诗文作品共一百四十二篇。卷次及内容是：第一卷，赋（13篇）；第二卷，诗（38首）；第三卷，诗（38首）；第四卷，铭（6篇）；第五卷，记（8篇）；第六卷，颂（8篇）；第七卷，杂著（7篇）；第八卷，书（4篇）；第九卷，序（10篇）；第十卷，序（10篇）。

依照古代文集排序之惯例，《欧阳行周集》第一卷收录欧阳詹赋作，共13篇。欧阳詹赋作的反映了作者的社会理想、政治主张、道德情怀、亲情乡思等，赋文清新、流丽，显示出睿思章采，《出门赋》、《将归赋》、《秋月赋》是其名篇佳作。

欧阳詹的诗作现存近80首，多为纪行、抒怀以及酬答之作。其羁旅思乡之作，感情真挚，格调凄婉，如《题梨岭》诗曰：“南北风烟即异方，连峰危栈倚苍苍。哀猿咽水偏高处，谁不沾衣望故乡。”《除夜长安客舍》诗曰：“十上书仍寝，如流岁又迁。望家思献寿，算甲恨长年。虚牖传寒柝，孤灯照绝编。谁应问穷辙，泣尽更潸然。”《许州途中》诗曰：“秦川行尽颍川长，吴江越岭已同方。征途渺渺烟茫茫，未得还乡伤近乡。随萍逐梗见春光，行乐登台斗在旁。林间啼鸟野中芳，有似故园皆断肠。”颇能代表其诗歌作品的基本风格。

欧阳詹文学创作的成就和影响主要在散文创作上。韩愈称誉欧阳詹文“切深，喜往复，善自道”（《欧阳生哀辞》），李贻孙说欧阳詹文章“新无所袭，才未尝困。精于理，故言而周详；切于情，故叙事重复”（《欧阳行周文集序》），《四库全书总目·欧阳行周集》称：“詹之文实有古格，在当时纂组排偶者上。”

欧阳詹是唐中期韩愈、柳宗元为主将的“古文运动”的早期倡导者和参与者，他和韩愈是同榜进士，是志同道合的朋友，都“志在古文”，反对六朝以来一味讲求辞藻韵律、骈偶对仗的形式主义文风，提倡先秦两汉的散体文，并且有“文以载道”，继承、复兴儒学之道统的观念和主张。其文，如《送巴东林明府之任序》：

国以人为本，县令，亲人之亲者，苟有命授，无非慎择。今年执政，又加精选，自吏曹铨拟仕而退下者，十之五六。济南林公，以始任之调，发硎之刃，请宰一邑。《天官》：剧，巴东也。而使为之，平衡无疑，钧轴不转。非轻重质器，目以昭如，则安可于其难而易若此？解褐结绶，当时之盛，既受牒恭命，而济南公与予乡而且故，幼而知公，行先乡曲誉，是通闾井之意；术以明经升，实操教化之本。今有社稷，有民人，则弓矢入养叔之手，徽弦在师旷之膝，何微之不中？何妙之不尽？去矣，无使朱邑鲁恭，专美是官。其余则巫峡峨峨，岷江汤汤。水，天下清；山，天下秀。游盘贵境，为地为墉，退公多暇，为我回睇。

此赠序文，有议论，有叙述，有抒情，有描绘，虽有意涵转折，却承接自然。文以散行为主，间有骈句如，“行先乡曲誉，是通闾井之意；术以明经升，实操教化之本”，“弓矢入养叔之手，徽弦在师旷之膝”，可谓错落有致，富于变化。

欧阳詹的《南阳孝子传》，描写一无名孝子雨中背负父亲的场景：

豫章之回，次南阳大泽，见一贫翁乘驴，驴甚瘠；一丈夫肩负杂物，可三十斤；妻抱半岁婴孩，童稚驱行两人。山路初尽，始行陂泽。属久霖雨，泥水深，老翁瘠驴往往颠踣。丈夫则翁之子也，每见驴倒，掷其负，若泥若水无顾惜，扶抱洗拭，泪辄盈目。倒既数，悲不自胜，遂以所负置诸驴，而负其父。平田积雨，潦淖到胫。不至店舍，竟无憩歇。父在子上，殊自安畅；子在父下，亦尽欢心。父与子笑，子与父笑，如同乘高车，连辔逸骑，怡怡焉，欣欣焉。

在不事雕琢的自然如家常话的叙述和描写中，传递出感动人心的情致和韵味。

欧阳詹的《与郑伯义书》《与王式书》《送张尚书书》《上郑相公书》等，自叙情怀，牵记家乡，袒露心迹，关切世事，其行文长句短句结合，骈偶散行交错，却无雕琢之痕迹，表现出很高的“古文”创作的才华。

值得一提的是，欧阳詹撰有多篇记叙福建家乡名胜建筑的文章，如《福州南涧寺上方石像记》《泉州北楼记》《泉州六曹新都堂记》《二公亭记》等，于细腻生动的叙述和描写中，融汇了对家乡的建筑、风土、文化喜爱赞美之情。

《欧阳行周集》（又名《欧阳詹集》《欧阳行周文集》《唐欧阳先生文集》《欧阳四门先生文集》等），历史上的版本有十数种之多。《新唐书》卷六十《艺文志·四》记载：“《欧阳詹集》，十卷。”戴显群的《〈欧阳行周文集〉版本考述》（载《古籍整理研究学刊》1989 年第6 期），考述了《欧阳詹集》十卷本与八卷本的刻本情况。对十卷本，戴文主要讨论了宋蜀本、弘治本、正德本、慎独斋本、缪荃孙刻《后三唐人集》本的版式、渊源及刊刻质量，认为宋代蜀中有十卷刊本，弘治本从宋蜀本出，庄概所言“内阁藏本”即宋蜀本，弘治本为劣本乃因所翻宋本即非善本，正德本为慎独斋据弘治本重刻，此后慎独斋有再刻本。《后三唐人集》本出自弘治本。对八卷本，戴文主要讨论了万历本、光绪二十二年欧阳崇文补道光版戴凤仪印本、嘉庆十五年闽福鼎王遐春汇刻唐人集本，认为万历本以正德本为底本，可能徐兴公感觉十卷本不合理，而重编为八卷本，并参照《文粹》《英华》，改正了正德本错讹之字；欧阳崇文补道光版戴凤仪印本、嘉庆十五年闽福鼎王遐春汇刻唐人集本均为万历八卷本系统。总的来看，“唐人文集较完整保持原貌传留至今者不多，《欧阳行周文集》就是其中的一部。”此后，杨遗旗的《〈欧阳行周文集〉十卷本版本源流考述》（载《古籍整理研究学刊》2010 年第1 期），及其博士学位论文《欧阳行周研究》（华中科技大学，2010年）对戴文没有考述的其他版本进行了考辨论析，使欧阳詹著作版本问题更加明晰。

目前比较便于借阅的欧阳詹著作，有：《欧阳行周集》，四部丛刊初编本，册119，上海书店1989年版。杨遗旗的《〈欧阳詹文集〉校注》（华中科技大学出版社，2013年5月版），是关于欧阳詹文献基础性研究的最新成果，主要包括绪论、文集校注、附录三部分。此书以四部丛刊本为底本，以14个不同版本为参校本，逐篇（首）先校后注，为欧阳詹研究者和唐代散文研究者提供较为全面可靠的文献资料。附录部分，有《生平研究》《版本研究》《疑难词语释证》《故四门助教欧阳詹文集序》《欧阳生哀辞》，颇便于读者翻检阅读欧阳詹诗文，了解欧阳詹生平著作编辑传世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