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苑灵芽天下精
——蔡襄与北苑御茶
林如求
北苑御茶——这颗耀眼明星,在陨落了五六百年之后,人们已经茫然得找不着她的北了。上个世纪80年代,建瓯市东峰镇林垅山上一块沉寂了数百年的大石头——“凿字岩”引起了人们的关注,上面镌刻着:“建州东,凤皇山,厥植宜茶惟北苑。太平兴国初,始为御焙,岁贡龙凤上。东东宫、西幽湖、南新会、北溪,属三十二焙。有署暨亭榭,中曰御茶堂。后坎泉甘,宇之曰御泉。前引二泉,曰龙凤池。庆历(1048年)戊子仲春朔,柯适记。”寥寥80字,却从地理位置、自然条件、御焙年代、贡茶品名、官焙作坊、四至范围、衙署亭榭、记述年代、作者姓名等简明而确凿地记载了宋代建州北苑御茶遗址的概况。2006年5月25日,石刻以及由它所确定的北苑御焙遗址,被国务院公布为第六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石也能语语真相,它雄辩地为此前学界关于北苑御茶遗址的争论画上了句号。前来寻根的日本茶友特地捐资盖了座亭子,把“凿字岩”保护起来。
中国历史上曾经有过三大御茶产地:唐代顾渚山贡茶院(今江苏长兴、宜兴边境一带)、宋代建州北苑御焙(今福建建瓯境内)、元代武夷山四曲御茶园。建州北苑原是五代时闽国于龙启元年(933年)办的御茶苑,其后被南唐占领并接管;南唐亡后,赵宋接管北苑,成为北宋、南宋以至元代朝廷的御茶苑,直至明朝洪武二十四年(1391年)罢造,御焙关闭,共存在458年。
北宋是个奢华精致的朝代,把茶叶作为日常生活必需品而与柴米油盐相提并论的,就是那时的改革家王安石。他在《议茶法》中说:“夫茶之为民用,等于米盐,不可一日以无。”宋代饮茶风俗之盛行,凿字岩中提到的“龙凤茶”,即“龙团凤饼”,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龙团凤饼”是由“前丁后蔡”创造的。“前丁”指丁渭,“后蔡”指蔡襄。丁谓在任福建路转运使时,开创了团茶的制作工艺,“碾而揉之,压以银板”,精制了40饼大龙凤团进献,宋太宗龙颜大悦,北苑龙凤茶因此誉满京华,号为珍品。查《蔡襄年谱》,蔡襄是在庆历六年至八年间(1046-1048年)从福州知府转任福建转运使,主持北苑茶事的。他在大龙凤团的基础上,创制出精致绝伦的小龙凤团。大龙凤团8饼重1斤,小龙凤团20饼重1斤。龙凤团用模型压制而成,极具艺术性。模具用银、铜制成,模型有圆、方、棱形、花形等,上刻龙凤花草等图纹。龙纹者称“龙团”或“团龙”,凤纹者称“凤团”或“团凤”,这是专供皇室饮用的。
龙团凤饼的制作是一门精致的艺术。它拓宽了茶的审美范围,从色、香、味的品尝,扩展到对外形的欣赏,对新、奇、巧、精品质的精细追求。这种御茶制作之讲究,有许多明细规定,看看至道二年(996年)九月,宋太宗赵炅下的《建州研茶丁夫幅巾洗涤手爪诏》可窥一斑:“建州岁造龙凤茶,先是研茶丁夫悉第去须发,自今但幅巾,洗涤手爪,给新净衣。更敢违者论其罪。”就是原先要求制茶工人要剃须理发,今改为包头巾、洗指甲、穿新衣。这种原属北苑御茶官员管理的细事居然由皇帝亲自下诏,说明他是何等地郑重其事。
蔡襄是个干事很投入的人。他主持北苑御茶,身体力行,亲自加入龙茶生产的实践,对北苑茶叶的生长环境和御茶制作工艺十分熟悉,他在任上写的《北苑十咏》,为我们展示了一幅琳琅满目、绚丽多彩的北苑长巻。这是10首五言六句的组诗,依次抒写了北苑山水和御茶的采制、检验、封送等图景。《出东门向北苑路》描述了北苑茶区沿途的风光和御茶赖以滋生的优越地理环境:“晓行东城隅,光华著诸物。溪涨浪花生,山晴鸟声出。稍稍见人烟,川原正苍郁。”《北苑》描述茶园得天独厚,不仅茶叶汲取了天地精华,连进茶园的人也可摆脱官场浊气:“苍山走千里,斗落分两臂。灵泉出地清,嘉卉得天味。入门脱世氛,官曹真傲吏。”《茶垄》描写北苑名茶在自然造化和人工管理下,欣欣向荣,茁壮生长的景象:“造化曾无私,亦有意所加。夜雨作春力,朝云护日华。千万碧玉枝,戢戢抽灵芽。”《采茶》犹如一幅水墨丹青,茶山上红旗飘扬,茶农在青绿的茶林间辛勤采摘,日出前就携着茶笼踏着山间的云雾收工:“春衫逐红旗,散入青林下。阴崖喜先至,新苗渐盈把。竟携筠笼归,更带山云写。”《造茶》写龙茶的制作,茶饼的规格、形状都要按照要求,烘焙的火候决定了贡茶的色、香、味的纯正与否:“屑玉寸阴间,搏金新范里。规呈月正圆,蛰动龙初起。焙出香色全,争夸火候是。”在“搏金新范里”一句后作者曾自注:“龙凤茶八片为一斤,上品龙茶每斤二十八片。”可见当年蔡襄手上制作的小龙凤茶应是每斤二十八饼,后来制作的才是二十饼。《试茶》是龙茶制成后的一道检验工序,但用具考究,用的是建窑免毫盏,以观茶色和茶沬;用名泉煮茶,观翻腾如蟹眼状的水泡。见到搅起的雪花状茶沬和升腾的线状雾气,才放心地把御茶成品送出北苑,让它成为“池中波”、“人间雨”去滋润人们的生活:“兔毫紫瓯新,蟹眼青泉煮。雪冻作成花,云闲未垂缕。愿尔池中波,去作人间雨。”蔡襄另有一首《六月八日山堂试茶》诗:“湖上画船风送客,江边红烛夜还家。今朝寂寞山堂里,独对炎晖看雪花。”诗里的“雪花”与《试茶》中的“雪冻作成花”指的都是雪花状的茶沫,是御茶制作成功与否的重要标志。制作御茶的泉水十分讲究,“水泉不甘,能损茶味”。“十咏”中有三首描写到北苑的泉水。《御井》:“山好水亦珍,清切(澈)甘如醴。朱干待方空,玉璧见深底。勿为先渴忧,严扃有时启。”御井又称“御泉”、“灵泉”,在北苑御焙处,作者在题下自注“井常封,钥甚严”,其遗址在今建瓯东峰镇裴桥村。《龙塘》:“泉水循除明,中坻龙矫首。振足化仙陂,回睛窥画牗。应当岁时旱,嘘吸云雷走。”《凤池》:“灵禽不世下,刻像成羽翼。但类醴泉饮,岂复高梧息。似有飞鸣心,六合定何适。”龙塘和凤池都在凤凰山下,都是北苑御茶制焙用水。最后一首是《修贡亭》。御茶制好后,蔡襄还要亲自在封锁好的茶箱上签署,再遣驿骑翻山越岭,星夜兼程送往京城。制作御茶要严谨,作诗以记是为供后人参阅:“清晨挂朝衣,盥手署新茗。腾虬守金钥,疾骑穿云岭。修贡贵谨严,作诗谕远永。”蔡襄曾在本诗题下自注:“予自采掇时入山,至贡毕。”表明了他事必躬亲的勤谨和敬业精神。我曾经徜徉在北苑的遗址上,久久地望着那形如凤凰展翅的凤凰山,只见满眼茶垄树树争绿,那曾经盛极一时的衙署亭榭如今只剩下断砖碎瓦,被掩埋在荒草和柑橘树下,御井、龙塘、凤池四周蔓草萋萋,里面一泓绿水盈盈,依然“春风不改旧时波”……我不禁对蔡襄顿生景仰。蔡襄的《北苑十咏》无疑为北苑茶文学留下了一笔宝贵遗产,同时也是北苑御茶文化的最好广告词。
事实上,蔡襄又是个既能“作”,又能“述”的人。欧阳修称赞蔡襄“公为文章,清道粹美”(《端明殿学士蔡公墓志铭》)。蔡襄于皇祐年间(1049-1053年)撰成的《茶录》是一部继陆羽《茶经》之后最著名的茶学专著,为宋代艺术化的茶饮奠定了理论基础。他在序言中说,“昔陆羽《茶经》,不第建安之品;丁谓茶图(指《建安茶录》),独论采造之本,至于烹试,曾未有闻。”《茶录》写得简明扼要,分上下两篇,上篇论茶,分色、香、味、藏茶、炙茶、碾茶、罗茶、候汤、熁盏、点茶十目,主要论述茶汤品质和烹饮方法。文中多次论及宋代的斗茶之风。斗茶,建州人称“茗战”。每年春季,新茶制成后,当地茶农、茶客以及官焙的官员,竞相比试各自的新茶,评优论劣,争新斗奇,使斗茶之风成为北苑茶区的一道亮丽风景。《茶录》在“色”一目中说到茶色:“黄白者受水昏重、青白者受水洋明,故建安人斗试,以青白胜黄白。”在“点茶”一目中说:“茶少汤多,则云脚散;汤少茶多,则粥面聚。建人谓之云脚粥面。钞茶一钱七,先注汤,调令极匀,又添注之,环回击拂。汤上盏,可四分则止,视其面色鲜明、着盏无水痕为绝佳。建安斗试以水痕先者为负,耐久者为胜,故较胜负之说,曰相去一水、两水。”“云脚散”指茶少水多时茶末有的浮在水面,有的漂浮水中,如同云脚一样散乱。“粥面聚”指水少茶多时,茶末聚在水面,如熬的粥面一样。北苑茗战,一看茶面汤花,以白、厚为佳。汤花紧贴盏壁不散退叫“咬盏”。为延长“咬盏”时间,点茶极具技巧,要使茶与水交融似乳。谁先出现水痕便输“一水”,行话叫“胜负几水”。蔡襄《北苑十咏》中的“试茶”一首其实说的就是斗茶的最高标准。斗茶活动无疑对茶叶的生产和煮茶技艺的进步是一个有力的推动。而蔡襄不但是这一活动的积极推动者,也是著名的斗茶能手。明人许次纾《茶疏》说:“蔡君谟诸公,皆精于茶理,居恒斗茶。”宋代江休复《江邻几杂志》也曾记载,在福建任都察使的苏才翁“尝与蔡君谟斗茶,蔡茶精,用惠山泉;苏茶劣,改用竹沥水煎,遂能取胜”。
《茶录》下篇论器,分茶焙、茶笼、砧椎、茶铃、茶碾、茶罗、茶盏、茶匙、汤瓶九目,论述煮茶与斗茶所用的器具。为保持茶所特有的色香味,焙茶和品茶的用具十分考究。由于宋代斗茶茶色尚白,白色如何在茶盞中易于鉴别呢?那就应当以黑衬白,方能黑白分明。故蔡襄在“茶盞”一目中指出:“茶色白,宜黑盏。建安所造者,绀黑,纹如兔毫,其坯微厚,熁之久热难冷,最为要用。出他处者,或薄或色紫,皆不及也。”这里说的“黑盞”就是建盞中的兔毫盞,因其黑釉中并排地呈现褐色或铁锈色的筋脉酷似“兔毫斑”,故称。兔毫盞是随北苑斗茶之风的盛行而应运而生,后被列为中国八大名瓷之一。龙茶的神韵只有在兔毫盞中才能大放异彩,所以兔毫盞与北苑龙茶相配,成为名倾天下的“双璧”,在茶艺王国的星空中交相辉映。正因为斗茶茶色尚白,故蔡襄曾给范仲淹(范希文)所写的《和章岷从事斗茶歌》提出改正意见,成为“二字师”。他说:“公采茶歌云‘黄金碾畔绿尘飞,碧玉瓯中翠涛起’,今茶绝品,其色甚白,翠绿乃下者耳。欲必改为‘玉尘飞’、‘素涛起’,如何?希文曰善。”(《珍珠船》)
蔡襄的《茶录》一书曾被译成英文、法文传播海外。当年蔡襄写的《茶录》藏稿曾被掌书记窃去,后被怀安(今属福州)县令樊纪购得,方才“刊勒”传布,但多舛谬。治平元年(1064年),蔡襄加以“正定”后书之于石。明人徐火勃《重编江雨楼题跋》说:“斯(指《茶录》石刻)自君谟时置之建州治,(埋存)不知年岁,近重修库藏,掘地得之。宁识其古物,洗刷仍置库舍。”清周亮工《闽小记·闽茶曲》自注也载:“蔡忠惠《茶录》石刻,瓯宁邑庠壁间,余五年前榻数纸,寄所知,今漫漶不知前。”这些碑刻现在不知何在。蔡襄亲书的《茶录》劲实端严,为蔡襄小楷之最,被视为书中绝品,为历代书法爱好者所雅爱。
蔡襄一生饮茶,好茶,也爱咏茶,他的茶诗受到人们的喜爱,为北苑茶文化增添了光彩。蔡襄写过一首用惠山泉水煮茶的诗:“此泉何以珍,适与真茶遇。在物两称绝,于予独得趣。鲜香筯下云,甘滑杯中露。当能变俗骨,岂特湔尘虑。昼静清风生,飘萧入庭树。中含古人意,来者庶冥悟。”(《即惠山煮茶》)惠山泉水素有“天下第二泉”之称,真茶用好水煮,茶才能出真味,收涤虑破昏、神清气爽之效。当年,蔡襄离开北苑后,茶缘并没有断绝,人们寄茶寄诗给他,他都要写诗相和,如《和杜相公谢寄茶》:“破春龙焙走新茶,尽是西溪近社芽。才拆缄封思退傅,为留甘旨减藏家。鲜明香色凝云液,清澈神情敌露华。却笑虚名陆鸿渐,曾无贤相作诗夸。”诗中一、二句写采茶时令和地点尽得天时地利:茶芽全部产自建州西溪,采摘时间又临近社日(古人以立春后第五个戊日为春社),以突出茶嫩质优。第三句睹物思人,感念送茶的杜相公。杜相公当指杜衍,曾任枢密使,后拜同平章事(宰相)。第四句写用茶转赠知己,孝敬父母,以突出茶品珍贵,宜与亲友共享。五、六句写自家得尝新茶,香色鲜明,如饮甘露。七、八句联想古代茶圣陆羽。陆羽字鸿渐,写了《茶经》,懂得茶事,却没有宰相夸他,而自己的龙茶和《茶录》却得到人们包括送茶的杜宰相的赞赏。茶对蔡襄的熏陶既久且深,54岁时他出任杭州知府。杭州也出好茶,但他劳瘁过度,力不能支,而且患病忌茶,在病中迷恋茶叶时便叫家人“烹而玩之”,苏东坡说他“老病不能复吟,则把玩而已,看茶而啜墨”(《又书茶与墨》)。他的《和诗送茶寄孙之翰》一诗说:“北苑灵芽天下精,要须寒过入春生。故人偏爱云腴白,佳句遥传玉律清。衰病万缘皆绝虑,甘香一味未忘情。封题原是山家宝,尽日虚堂试品程。”表明他衰病之际尽管万念俱灰,仍对茶叶一往情深。可惜他只活了56岁便终老了。
对于蔡襄创制的精致绝伦的小龙团御茶,当时人多有讥议。苏东坡在《荔枝叹》中讽刺他:“君不见:武夷溪边粟粒芽,前丁后蔡相宠加,争新买宠各出意,今年斗品充官茶。吾君所乏岂此物?致养口体何陋耶!”欧阳修听说蔡襄进小龙团,也惊叹:“君谟士人也,何至此作此事!”(《冷斋夜话》)宋代名相富弼感叹蔡襄出意造小龙团入贡是“仆妾爱其主之事,不意君谟亦复为此!”甚至连皇帝在初时也不认可,但他们一个个又都挡不住龙凤团茶的巨大诱惑。《石林燕语》载:“仁宗时,蔡君谟知建州,始别择茶之精者为小龙团,十斤以献,斤为十饼。仁宗以非故事,命劾之,大臣为请,因留而免劾。然自是遂为岁额。”“岁额”就是后来认可的每年进贡数量。蔡襄在《北苑十咏》“造茶”一诗下自注:“其年改造新茶十斤,尤极精好,被旨号为‘上品龙茶’,仍岁贡之。”都表明皇帝从不认可到认可。苏东坡在《水调歌头·尝问大冶乞桃花茶》中也对龙茶的采摘、制作和品尝津津乐道:“已过几番雨,前夜一声雷。旗枪争战,建溪春色占先魁。采取枝头雀舌,带露和烟捣碎,结就紫云堆。轻动黄金碾,飞起绿尘埃。/老龙团,真凤髓,点将来兔毫盏里,霎时滋味舌头回。唤起青州从事,战退睡魔百万,梦不到阳台。两腋清风起,我欲上蓬莱。”写得情豪志壮,赞赏之词溢于言表。欧阳修为蔡襄《茶录》写的《龙茶录后序》也极赞小龙团制作之精:“茶为物之至精,而小团又其精者,录序所谓上品龙茶者是也。盖自君谟始造而岁贡焉,仁宗尤所珍惜,虽辅相之臣,未尝辄赐。……至嘉祐七年,亲享明堂,致斋夕,始人赐一饼。余亦忝预,至今藏之。余自以谏官,供奉仗内,至登二府,二十余年,才一获赐。”他还写有一首茶诗《送龙茶与许道人》:“我有龙团古苍璧,九龙泉深一百尺,凭君汲井试烹之,不是人间香味色。”把小龙团喻为青色的玉璧,并夸张地说只有神仙才能品尝这种好茶。
世间的事物总是一分为二的。精工细琢的北苑御茶龙团凤饼的产生既是穷奢极欲的表现,劳民又耗国力,以致后来被“一瀹而啜”的散茶所替代,但它又把团茶制作技术推进到一个全新的阶段,在我国制茶史上写下了令人骄傲的一页。蔡襄小龙凤团茶的制作对福建闽南乌龙茶的发展也贡献巨大,影响深远,明人陈省《御茶园》一诗就说:“闽南瑞草最称茶,制自君谟味更佳。”清朝郑板桥《家衮州太守赠茶》曾提到蔡襄、丁渭的龙凤茶:“头纲八饼建溪茶,万里山东道路赊。此是蔡丁天上贡,何期分赐野人家。”可见在清朝乾隆年间建茶仍有生产团茶。曹雪芹《红楼梦》甲戌本第八回“回前诗”也写道:“古鼎新烹凤髓香,那堪翠斝贮琼浆。”诗中的“凤髓”即指龙凤茶,就是苏轼词中的“老龙团,真风髓,点将来兔毫盏里”。龙凤茶的盛行和在宫廷士大夫中品饮过程的系统化、规范化和艺术化,给饮茶生活赋予了特有的文化内涵,推动了中国饮茶艺术走向极致,而随之出现的大量赞誉北苑御茶的诗文,如欧阳修的“建安三千五百里,京师三月尝新茶”(《尝新茶呈圣俞》);苏东坡的“戏作小诗君莫笑,从来佳茗似佳人”(《次韵曹辅寄壑源试焙新茶》);范仲淹的“北苑将期献天子,林下雄豪先斗美”(《和章岷从事斗茶歌》);陆游的“建溪官茶天下绝,香味欲全须小雪”(《建安雪》)等都是千古名句,也是北苑御茶的绝响,至今仍给我们以美的艺术享受。
(本文原载于《走进建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