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海与茶

施晓宇

一

唐贞元二十年（804年），日本学问僧空海、最澄等随第16次遣唐使团访问中国，5月12日由大阪的难波津解缆启航。由藤原葛野麻吕大使率领的4艘船不幸遭遇飓风，船队飘散。8月10日，空海与大使所乘第一艘船飘到福建长溪县（今霞浦县）赤岸镇赤岸村海口登陆，最澄与副使石川道益所乘的第二艘船则在9月1日于浙江宁波登岸。第三、第四艘船不知所踪，应该是沉没了。今天，在赤岸村口石桥头竖有两方石碑，记载了此事。一方是霞浦县政府于1984年公布石桥为文物保护单位而竖立的石碑：

宋皇祐五年（1053年）建，代有重修，唐贞元二十年（804年）日本空海大师在此以南海口登陆。

另外一方石碑是霞浦籍福建师范大学副校长、中文系教授、易学专家黄寿祺书写的碑文：

唐贞元二十年日本空海大师在此以南登陆，1984年3月1日以静慈圆为团长的日本高野山真言宗空海大师入唐求法足迹参拜团再次朝拜。

804年12月21日，从福州启程的藤原葛野麻吕大使与空海等23人，在福州观察使阎济美的帮助下，经长途跋涉抵达长安城外长乐驿。12月23日进入长安城。次年2月21日，藤原葛野麻吕大使、学问僧最澄等人东归日本，空海被敕准留下继续学法，居住长安西明寺。后空海慕名在长安青龙寺拜唐代宗、德宗、顺宗3朝皇帝的国师——惠果法师为师，将真言密教从第7代传人惠果法师那里继承过来，成为第8代传人。

唐元和元年（806年）空海回国后，建立真言宗，成为日本佛教真言宗的开山鼻祖，并高野山创办专门道场传教，深受日本皇室和贵族的崇信，空海因此被尊为弘法大师。

空海不仅创立了日本真言宗，还主持编成日本的第一部汉文字典《篆隶万像名义》。

空海撰写的《文镜秘府论》一书，是日本的第一部关于汉诗文的文艺理论著作。

空海是将中国书法艺术传到日本的第一人，还是日本的一代书法大师，与嵯峨天皇、橘逸势共称日本“三笔”……空海创造的日语平假名，统一了日本文字。

二

不过，空海的另外一个功绩似乎不为更多人所知。空海在长溪赤岸长达41天（一说53天）逗留，从村民那里第一次喝到醇香的茶水，立刻爱上了中国茶。长溪村民饮茶之风源远流长，有霞浦县松山街道古县村出土的晋代至南朝时期的青釉五盅盘茶具、青釉盅等饮茶器皿，可以证明霞浦先民在南北朝以前就有饮茶习俗了。对此，唐代茶圣陆羽曾说：“永嘉县东三百里有白茶山。”

唐代的浙江永嘉县东（南）300里，指的是与之相邻的福建长溪县境内，可知唐代的长溪县，乡野村夫品茗饮茶已是司空见惯平常事。而宋《三山志》也有记载：“福州贡蜡面茶，盖建茶未盛前也，今古田、长溪近建宁界亦能采造。”

樊成钢、吴祝平在《霞浦县茶文化初探》（2005年2期《茶叶科学技术》）一文，借明代福州作家谢肇淛的文章《长溪琐语》，同样证实霞浦先民喜爱饮茶。因为：“环长溪百里诸山，皆产茶。”

三

空海在长安学法完成之后，806年8月回国时，从长安经宁波港特意携中国茶苗带回日本种植，引导日本人养成饮茶爱好。后来日本人以中国茶道为蓝本，演进为日本茶道，直至835年4月22日，61岁的空海于高野山金刚寺圆寂。所以霞浦县空海研究会会长陈永迁在《霞浦早期茶事与空海传播中国茶文化》文中写道：“空海大师在长溪县期间，随县令（胡延沂）、文人雅士及建善寺僧人品茶，领略烹茶品饮之情趣，自然是在情理之中。空海在大唐两年后，于公元806年，带回了大唐的饮茶文化。在空海与嵯峨天皇的推动下，日本上流社会以饮茶为时尚，史称‘弘仁茶风’。”

空海塑像

空海不但为日本引进了中国佛教，而且引进了中国茶叶和茶文化，为日本茶业发展和茶道建设做出了历史性的贡献。他既是中日佛教使者，也是中日茶文化交流使者，更是中日友谊使者。

也有人说，与空海一道访唐的学问僧最澄——日本天台宗总本山，是将中国茶叶传入日本的第一人。因为最澄在访唐第二年（805年）2月21日，就从宁波港登船回国了，比空海早一年回国。最澄带回中国的茶苗栽种在老家（今滋贺县），最终成为日本最早的茶园（今池上茶园）。而和最澄一起回国的高僧都永忠，早在唐大历十二年（777年）就随遣唐使来到中国，在中国生活了25年，平生好茶。当嵯峨天皇造访梵释寺时，主持都永忠亲手煮茶进献，天皇饮茶毕，赐之以御冠。继而，嵯峨天皇命畿内，近江、丹波、播磨等地种茶，作为每年的皇宫贡品。后来，茶叶就成为宫廷稀罕之物，深受皇室成员热爱，随后逐步向民间普及。

正是空海、最澄、都永忠等日本访唐僧人，最早将中国的饮茶之风传入日本，继而使中国茶道成为日本茶道的祖先——最终使日本茶道成为日本文化中的重要组成部分。

这其中，宋代两度参谒中国浙江天台山万年寺——后成为日本临济宗初祖的荣西，在继承空海、最澄、都永忠衣钵，编著传承中国茶文化的第一部日本茶书《吃茶养身记》——类似于陆羽所著的中国第一部茶书《茶经》，对于推动日本茶文化的延续和发展影响深远。早期日本人泡茶的方式，正是照搬了陆羽《茶经》中记载的方法：先将茶叶捣碎了，用慢火炙烤制成茶饼收藏，等泡茶时取出，碾磨成细米粒大小的茶末，待筛除茶渣之后，再放炉火上烹煮，最后用茶盏、茶碗盛之，细细品饮茶汤。因此，荣西后来居上，超越空海、最澄、都永忠，被尊为日本“茶祖”。但不管怎么说，空海大师在传播中国茶文化到日本的过程中，起到了举足轻重的引领作用，这一点不容置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