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之患的始末
——读司马迁《史记·匈奴列传》
楚 欣
说起匈奴，人们谅必都相当熟悉，因为它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曾给古代中国北方造成很大的麻烦。对于这个凶悍的民族，司马迁《史记·匈奴列传 》一开篇即指出：“匈奴，其先祖夏后氏之苗裔也，曰淳维”。夏后氏，即禹开创的夏王朝，以国为氏。也就是说，匈奴人是禹的后裔，自然也是黄帝的子孙。这个说法大大出乎许多人原先的认识。不过，近现代学者对此意见不一。赞同的有，持异议的也有。作为门外汉，我没有资格说三道四，但相信一点，即中国历史记载的匈奴人并非欧罗巴或高加索白种人，而是与汉人同为蒙古利亚黄种人。
匈奴，唐虞之前，称山戎，或猃狁、荤粥。《史记》对匈奴人作了生动介绍，说他们有名无姓，也没有文字。小时候就会骑羊，拉弓射鸟鼠，长大后能射狐兔，用作食物。驾驭征战本领，更是天性。形势有利就进攻，不利便后退，即使逃跑也不觉得羞耻。自君王以下，主食都是牲畜之肉，穿的是皮革衣服。健壮者受到尊重，老弱病残则被轻视。父亲死后，儿子可以娶后母为妻；兄弟死后，昆仲可以娶嫂嫂或小婶子为妇。
纵观中国历史，自夏、商、周以来，匈奴一直是中原汉民族政权的心腹大患。《诗经》就有多篇反映这一事实，如《小雅·六月》：“猃狁（匈奴）孔炽，我是用急。王于出征，以匡王国。”“猃狁匪茹，整居焦获。侵镐及方，至于泾阳。”
到了秦代，秦始皇派蒙恬带领十万大军攻打匈奴，收复黄河以南的全部土地，并建起四十四座县城，迁徙犯人守边。还开通九元到云阳的直道，并利用山边、险要、河谷修筑城垣，起自临洮，终于辽东，长达万余里。匈奴因此北迁。过了十几年，蒙恬死后，他们又渡河南下。由于废立问题，单于头曼与儿子冒顿产生矛盾。冒顿杀了父亲，自立为单于。接着，消灭、吞并周边的一些部落。这时，刘邦的汉军正与项羽的楚军激战，无暇顾及，冒顿得以乘机坐大。
汉初，匈奴攻太原，兵至晋阳，高祖刘邦亲自领兵（多为步兵）迎击。冒顿假装失败，引诱汉军，将其包围在平城。刘邦派使者秘密给冒顿的阏氏（正妻）送去很多礼物，疏通关系。阏氏“嘴软”，就劝说丈夫解除包围圈一角，让汉军趁机逃出。
此后，汉朝派樊哙重新攻占代郡、雁门和云中等地，但没有越过边塞。冒顿的军队倒是常在那一带抢掠。刘邦感到忧虑，就实行和亲政策，送皇族公主给匈奴单于当妻子，还送去一定数量的物资。
刘邦死后，傲气十足的冒顿写信给汉太后吕雉，胡说了一通。吕太后很生气，想发兵攻打，诸将以汉高祖当年的教训予以劝止。
孝文帝、孝景帝期间，汉朝仍按以前的盟约行事。汉武帝继位后，中央集权加强，国家实力空前雄厚，反击匈奴的条件成熟了。元光六年（前128年）派卫青等四将军各率一万骑兵，攻打匈奴。结果有得有失。第二年秋天，匈奴两万骑兵入侵，杀死辽西太守，掠走两千余人，还进攻渔阳，把韩安国部围困起来，幸亏燕王的救兵赶到，才化险为夷。之后，匈奴侵犯雁门郡，杀死和抢走千余人。汉朝派卫青率三万骑兵出雁门，李息率兵出代郡，攻打匈奴，杀死和俘虏匈奴数千人。元朔二年（前127年），卫青出云中郡西边及陇西一带，攻打匈奴属下的楼烦和白羊王，杀死和俘虏数千人，夺取了河套南岸地区，筑朔方城，又修缮了蒙恬所建的关塞。
那时，匈奴骑兵先后攻入代郡、雁门、定襄、上郡，每次都大开杀戒。
元朔五年（前124年）春，大将军卫青统领十余万大军，攻打匈奴，俘虏右贤王属下的男女一万五千人，裨小王十余人。当年秋，匈奴一万骑兵攻入代郡，杀死代郡都尉朱英，抢掠一千余人。第二年春，卫青率领十余万骑兵，再次攻打匈奴，杀死和俘获一万九千余人，汉朝也损失两位将军和三千多骑兵。
元狩二年（前121年），骠骑将军霍去病率领一万骑兵出陇西，越过焉支山，攻打匈奴，打败休屠王，斩杀和俘虏匈奴一万八千余人，获得了祭天金人。当年夏天，霍去病又同合骑侯率领数万骑兵出陇西、北地二千余里，攻打匈奴。杀死和俘虏匈奴三万余人。匈奴也入侵代郡、雁门郡，杀死和抢走数百人。汉朝派博望侯张骞和李广攻打匈奴左贤王。李广所部被左贤王的军队包围，幸得博望侯救兵赶到，得以逃脱。
由于不满浑邪王、休屠王所属的数万人被汉朝军队歼灭，匈奴单于想诛杀他们。浑邪王与休屠王感到恐惧，密谋投降汉朝，汉朝派骠骑将军前去迎接。浑邪王杀了休屠王，合并其部队投降了汉朝。第二年，匈奴向右北平和定襄各派数万骑兵入侵，杀死和抢夺千余人。
元狩四年（前119年）春，汉朝命大将军卫青和骠骑将军霍去病分别率军攻打匈奴。卫青兵出定襄，霍去病兵出代郡。单于听到消息，率精兵守候在漠北。汉军从左右两翼围攻。单于料定打不过，便独自带数百名骑兵，冲破汉军包围，向西北逃跑。汉军杀死和活捉了匈奴军一万九千人。霍去病同左贤王交战，汉军杀死和俘虏匈奴军七万多人。此后，匈奴向远处逃走，大漠以南没有匈奴的王庭。
那些年，匈奴采用赵信的对策，向汉朝派遣使者，请求和亲。汉朝则重新集结士卒兵马，准备再战，后因霍去病去世，行动停止。
几年后，伊稚斜单于死去，儿子乌维继位。元鼎三年（前114年），汉武帝统率十八万骑兵巡视边境，到达朔方郡，又派郭吉出使，要匈奴称臣，但没有谈成。这时，汉朝在东边攻取了秽貉和朝鲜，西边设置了酒泉郡，又沟通了月氏和大夏，还把公主嫁给乌孙王，离间匈奴和西方援国的关系。元封六年（前105年），汉朝派贰师将军李广利（汉武帝宠妃李夫人、音乐家李延年的哥哥）讨伐大宛，命令因杅将军公孙敖建造受降城。
是年，乌维单于死，子乌师庐继承，号为儿单于。第二年春，汉朝派浞野侯赵破奴率两万多骑兵出朔方郡西北二千余里，到达浚稽山。儿单于派出左方的军队包围浞野侯，将他活捉。接着，派突击队进攻受降城，没能攻下。儿单于死后，立右贤王呴犁湖为单于。一年后呴犁湖单于病死，其弟左大都尉且鞮侯继位。汉朝遣中郎将苏武，送去丰厚的礼物。第二年，派贰师将军李广利率三万骑兵出酒泉，攻击右贤王，杀死和俘虏匈奴一万多人。回程时，被匈奴人包围，死去十之六七。汉朝派因杅将军公孙敖与强弩都尉在涿涂山会合，也没任何收获。于是又派骑都尉李陵率步兵五千，出居延以北一千余里，同单于交战。汉军先是杀死杀伤匈奴军一万余人，后因武器和粮食用完而败，李陵投降。第二年，汉朝派贰师将军李广利率六万骑兵、十万步兵，出朔方郡。匈奴单于闻讯率十万骑兵在余吾水以南迎战。然而此时的李广利，听说家室因巫蛊之罪被诛灭，便投降了匈奴。
公元前90年，司马迁病逝，《史记·匈奴列传》的记载也就到此为止。其实，汉武帝执政期间（前141—前87年），汉朝与匈奴始终处于时战时和、战多于和的状态。直到东汉永元三年（91年），北匈奴向西远迁，匈奴之患才算基本了结。至于南匈奴，则与汉民族混居。南北朝时代的“五胡乱华”，“五胡”之中就有南匈奴的后裔。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人也都逐渐融入汉民族。
对于汉匈之间的关系，司马迁作了客观的叙述，既斥责匈奴统治者不守信义、不遵礼法，侵扰边境，残杀无辜百姓的种种行为，也对汉武帝不停地征战、耗费大量人力物力，作了含蓄的批评。正如列传最后所指出：“世俗之言匈奴者，患其徼一时之权，而务纳其说，以便偏指，不参彼己；将率席中国亡大，气奋，人主因以决策，是以建功不深。”意思是，那些向汉武帝献策的人，为了获得一时利益，对匈奴与汉朝双方的实际情况没有说真话，而是一味强调中国土地广大，士气雄壮，可以制胜。汉天子据此制定对策，自然是难以收到圆满的结果。
司马迁此番言论，虽带有批评语气，但没有否定汉武帝征讨匈奴的业绩，而是指出他的不足。暗示他，倘能进一步审时度势，把握策略，正确用人，成效可能更大。应该说，后代史学家对汉武帝征讨匈奴，一般都持正面态度，即从捍卫国家领土完整、保护人民生活安宁，以及有利于沟通西域各国等方面出发，总体上应得到肯定。毫无疑问，正是在汉武帝的不懈坚持之下，匈奴的势力才受到了致命的打击。这中间，卫青、霍去病的功绩，尤其值得大书特书。
汉武帝
卫 青
霍去病
讨伐北匈奴的汉军统帅窦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