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具一格的《契诃夫札记》
饶广佃
契诃夫
契诃夫作品《变色龙》
对于中国读者来说,契诃夫可谓大名鼎鼎。这位19世纪俄罗斯著名作家,与法国的莫泊桑、美国的欧亨利并称世界三大短篇小说之王。他的短篇小说相当多是两三千字,甚至仅有千把字,却塑造了一系列性格极其鲜明的人物,如《套中人》《公务员之死》《变色龙》《戴假面具的人》《跳来跳去的女人》等。后期,他转向戏剧创作,主要有《伊凡诺夫》《海鸥》《万尼亚舅舅》《三姐妹》《樱桃园》等,同样也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契诃夫札记》,堪称契诃夫的另类作品,是这位写作大家脑海中突然闪现的点滴思考,别具一格,值得向读者推荐。下面,分三个部分作点介绍。
一、事物认知。诸如:
“人类把历史看作一系列的战争,因为人类一直认为争斗是生活中的大事。”
人类确实喜好争斗。当代哲人毛泽东曾说过,“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一部人类发展史,充满各种争斗。其中既有硝烟滚滚的战争,如第二次世界大战;也有不见硝烟的战争,如贸易战。
“普通的伪君子装得像鸽子;政治上的和文学上的伪君子却装得像鹰。可是不要给他们那种鹰的外貌唬住。他们不是鹰,而是耗子或者狗。”
意思是,普通的伪君子,往往比较低调。政治上的和文学上的伪君子,却自视甚高,喜欢装模作样。对于此类伪君子,不要被他们的外表所吓唬,而应藐视并戳穿其伪装,还原“耗子或者狗”的本来面目。
“爱情、友谊、尊敬,都不及对某种东西的共同憎恨那样,容易把人们联合起来。”
一种事物被共同憎恨,说明它有很大的危害性,因此容易让人联合起来与之斗争。比如侵略,人们憎恨它就会形成反侵略的联合阵线;贪污,人们憎恨它就
会出现群众性的反腐败斗争。落后,人们憎恨它就会有发展社会、经济、文化的共同努力。
“大学培养各种才能,包括愚蠢在内。”
这话似乎有点挖苦,但不是说愚蠢还需要“培养”,而是说,不能认为一进大学将来都是人才。
“他写了一辈子的资本主义和巨大的财富,可是他从来没有钱。”
马克思就是这样的人。他研究资本论一生,却是个没钱的人,不时还需要别人(包括恩格斯)的帮助。
二、生活感悟。诸如:
“想喝水的时候,仿佛能够喝下整个一个海洋似的——这是信仰;等到真的喝起来,一共也只能喝两杯罢了——这是科学。”
信仰是一种理想,需要表现出巨大的决心与勇气;科学是实际行为,必须老老实实。就喝水这件事说明,人既要有坚定的信仰,又要有脚踏实地的精神,缺一不可。
“死是可怕的,不过更可怕的是感到也许会永远活着而不死。”
人总是要死的,这是不可抗拒的自然规律。如果一个人感到他永远活着而不死,不就成了妖精吗?说这比死还可怕,一点也不过分。
“求穷人帮忙比求富人容易”。
乍听起来有点费解——穷人还能帮忙别人?事实证明:能,因为穷是相对的。况且穷人一般能将心比心,乐于伸手帮忙别人。富人虽比穷人更有条件帮忙人,但富人对利害得失看得太重,所以求富人帮忙并不容易。
“聪明人喜欢学习,傻瓜却喜欢教导。”
聪明人与傻瓜的重要区别在于对自己的了解。聪明人觉得自己还有许多不足,因而好学。傻瓜自以为是,因而喜欢指手划脚。这样下去,聪明人越是聪明,做出了许多成绩。傻瓜越发傻瓜,成为一文不值的废物。
“宁愿死在傻瓜手下,也不愿意领受他们的奉承。”
这是一种假设。倘若与傻瓜斗,死在对方手下,虽然遗憾,但尚可接受,因为人难免会犯错误。最不可接受的是傻瓜的奉承。如果接受了,说明自己也成了傻瓜,必定遭到别人的鄙视。
三、社会观察。诸如:
“记者在报纸上写假话,可是他认为他在写真话。”
作为媒体的雇佣,记者经常在报纸上写假话。即使遭到读者的指责,还是不敢坦白,只能说自己是在写真话。要不,饭碗就会丟掉。这是雇佣记者的悲哀。今天资本主义国家的某些记者,难道不是这样吗?
“有个人办了一个图书馆,可是他老是出外去拜客,根本没有读书。”
图书馆里尽是书,这位办图书馆的老兄却忙于外出应酬,结果什么书也没有读。这种行为之间脱节的现象并不少见,但不仅限于办图书馆而不读书。
“一个青年,有了点名气,就睡在那点名气上面,自杀了。”
青年是人生的起步,有点成绩,应该谦虚谨慎,继续前进,因为未来的路还长着,这个青年却不能正确对待初获的那点名气,不再努力,这无异于自杀,实在令人惋惜。
“如果你希望空闲的时间少,那就什么事也别做。”
乍看,似乎是故弄玄虚乃至胡说八道。细加分析,有它的道理,即空闲是相对于做事。既然什么事都不做了,也就无所谓空闲不空闲。因此,这话实际上是告诫人们,只有多做事,空闲的时间才会少。
“带着自己的老婆一块儿去巴黎,如同带着茶炊去图拉。”
巴黎是个花花之都,美女很多,去巴黎,就别带老婆了。如果带,就像是带着茶炊到盛产茶炊的图拉一样,显得多余。这是一句调侃的话,对某些男人来说,却值得深思。
“医生是请来的,护士是叫来的。”
这种现象,今天似乎还能看到。然而无论医生还是护士,都值得人们的尊重。
以上列举的,仅为《札记》中的一小部分,但足以说明,契诃夫对脑海中瞬间出现的奇异想象或感受非常专注,并及时捕捉。虽然有些被记录下来的文字,乍看似乎没有什么用处,甚至不知所云,如“一个老处女写了一篇论文:《虔诚的轨道》”,但其中也不乏深藏用意。阅读他的《戴假面具的人》,就觉得小说中那些性格鲜明的形象,与《札记》中有关伪君子的描述可谓一脉相承,只不过更具体、更艺术化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