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翔的竹乡

张冬青

初夏一天的午后，应邀走访罗源毛竹之乡飞竹镇。副镇长肖善冰与县林业局执法大队队长卓思发一路陪同。

小车从城关往西，过西兰乡，不久便进入飞竹境内。端午刚过，阳光温喣清朗，公路两旁的田垅里一片片的嫩绿是新挿的秧苗，远远近近起伏的丘陵山地，大多是连片的毛竹山。今年出笋的新竹正抽枝长竹，放眼四顾满目青翠；山风吹拂，新竹扶搖绿浪涌动，有如成群的翠鸟在竹山之间回旋飞舞。我不由问起“飞竹”镇名的来历，肖副镇长说，坊间有传闻，当年八仙云游，见此地山海壮阔风景秀丽，其中的韩湘子竟将手中的竹笛掉落山中，后来就繁衍生长成连绵的竹林，因此取名为飞竹。肖副镇长介绍说，飞竹镇是名符其实的毛竹之乡，全镇辖19个行政村，18个村盛产毛竹；辖区内有毛竹林3.7万亩，连接周边乡镇形成10万亩大竹海景观。近年来，飞竹镇秉持绿色生态发展理念，重点打造毛竹产业，形成生产加工销售、旅游观光一体的毛竹产业区。镇里大力实施低产毛竹林改造提升工程，近年累计改造1.3万亩，开挖竹山便道120公里，投入800万元，并引进两家竹产品加工企业。通过改造提升，镇区竹林亩产值提高30％，效益提高40％，年产毛竹300万根，年产值近亿元，竹农光毛竹一项户均收入达3000元。2015年，飞竹镇列入省级现代竹业重点乡镇，获国家级生态示范乡镇。

峰回路转，小车在陡峭的山间公路间行半个多小时，抵达海拔500多米的马洋村。肖副镇长说，马洋村是镇里的毛竹丰产示范区，有毛竹林4300亩。村口竖一面大黑板状的水泥墙，里头黑底白字写着如下告示：罗源县飞竹毛竹丰产培育示范基地／地点：罗源飞竹镇马洋村、刘洋村／面积：10936亩／内容：1，劈山除草清杂；2，松土深翻垦复；3，测土配方施肥，6一7月一次，10月又一次；4，合理留笋养竹；5，调整竹林结构；6，竹林病虫害防治／负责领导：黄品忠、黃向康／技术员：郭乾友、谢丽勤／罗源县政府、县林业局／2010年1月18日。一项兴农富民举措，有数字，有措施，落实到人，阳光之下，请山风和满山的绿竹监督作证，县里镇里一班人工作到位可见一斑。

马洋村地处山间小盆地，四围都是毛竹山，数十座老厝新楼大多依山而建。我们的车从村右边的水泥山道驶入竹林深处；一路缓坡，路两旁的毛竹挨挨挤挤密密匝匝，一根根碗口般粗足有十多米高的毛竹身子青绿，竹竿笔挺，浓荫蔽地，风吹叶搖；放眼坡上坡下，仿佛有无数玉树临风的少年接踵奔跑而来。小车在山路较平缓处停下，路旁还竖一告示牌，上面写着：飞竹镇高产速丰毛竹基地马洋片区／该片区创建于2006年／总面积1019亩／亩毛竹立竹量140株／片区毛竹总蓄积量1427万株。同行的卓队长告诉我，竹业是罗源的一大优势资源，是林农脱贫致富的支柱产业。罗源全县有毛竹林14万亩，在省内沿海县区中居于首位。近年来，罗源县积极贯彻落实省政府办公厅下发的《关于加快推进竹业产业发展七条措施的通知》文件精神，立足本县资源，大力做好“竹文章”，实施县级现代农业竹业发展扶持政策，丰产毛竹林基地每亩补助500元，林区竹山便道修建补助每公里6000元，先后投资2000多万元；群众毛竹丰产培育的积极性稳步提升，竹林的林分状况大为改善，毛竹尺径和蓄积量逐年增大，亩毛竹立株数不断增加，林区竹山道路交通渐趋便捷，采伐成本大幅下降，毛竹利用率大幅提升，竹农收入不断提高，同时推动竹业加工业的发展壮大。肖副镇长说，过去竹山大多疏于管理，任其原生态自然生长，笋瘦竹小，加之交通不便，一根毛竹砍了扛下山也只能卖几元；眼下，胸径8寸以上的，平均每根可卖12—15元，若径围达12寸以上的，每根可卖到30元以上；这些大口径特长毛竹要求连竹脑头挖起，都是运往海边，供漁民网箱养魚搭建围栏的。肖副镇长掰开手指算了一笔帐：每亩竹山每年可挖冬笋百斤、春笋二百斤左右；笋一项，每亩可收入700一800元；每亩竹山每年一般可采伐30一40根毛竹，每根13元计，每亩则可收入500元左右；如此，每亩竹山每年笋竹收入可在1200—1500元左右。

我们从马洋村返回，沿着溪涧边的水泥路下山，不一会儿，就到了坐落在山脚下一片洼地的金源竹业公司。车在大门前刚停稳，热情的吴厂长就迎上前来。从交谈中了解到，人到中年的吴厂长是浙江遂昌人，在此建厂已有十多个年头。吴厂长领我们在千多平方的厂房里参观；车间里电锯声声一片繁忙，一些工人在锯竹开片，一些女工在给竹地板上胶；成品车间里堆滿了摆放整齐的竹地板砖、竹砧板、竹制工艺品等。光是砧板就有多种型号，有杂志开本般大的，也有縫纫机面板般大的，我搬弄一面快有普通办公桌大小的砧板，心生疑惑。吴厂长说，这是特大号的砧板，专为东北客户定制，北方人用来擀面条，擀水饺皮的。吴厂长说到砧板等竹制品的许多优特点，诸如轻便、坚硬耐磨损、不开裂、绿色生态环保、价格实惠等。金源竹业的糸列竹制产品广受省内外客户的青睐，在各大超市也很为受众抢手喜欢。肖副镇长介绍说，金源竹业招收的100多号员工都是周边乡村的竹农或富余劳动力，每年大致要在当地采购250万根毛竹。谈到企业的发展，吴厂长表示，下一步要进行改造升级完善设备，将原先部分外销的半成品直接加工为成品；最近正在着手引进一家竹炭加工厂，作为金源竹业的下游企业，将竹业生产的锯末下脚料等都充分利用起来，也尽可能减少环境污染。

官路下行政村秀岭自然村海拔470米，几十幢黛瓦灰墙的农家木屋散落在狭长的谷地之间，一条清澈的小溪流穿村而过；溪两岸点缀着青葱的稻田，沿路的荷塘莲花含苞欲放；紧挨溪岸有片足有几十亩的沼泽湿地绿草如茵，三两白鹭飞起飞落。

“我是2014年偶然来这里收购笋干发现这块宝地的，这里海拔较高，山水自然生态良好，是难得的旅游观光避暑养生农耕体验胜地。”年轻的福建省状元农业科技发展有限公司总经理郑毅强，在秀岭村口公司总部里神采飞扬地如是说。郑总边为我们泡铁观音茶边介绍公司情况：公司正在开发的秀岭景区规划面积5743亩，是一家以畬、竹文化为主题，集文化、运动、休闲、旅游为一体的综合型旅游度假园区。郑总指点着墙上的规划图说，景区充分利用当地高山湿地、竹海石林和传统畲族风情资源，走特色产业和旅游休闲相结合的路子，规划园区布局概括为“一心、一轴、一环、一带、八片区”。一心指以景区入口处的中心广场、购物街、游客服务中心为核心的旅游服务中心；一轴指村道改造的景观路；一环指沿村子四周山体修建的环山自行车骑行道；一带指高山流水景观带；八片区指的是采摘园区、花卉种植区、稻鱼共生糸统示范区、飞瀑景观区、湿地景观区、林下经济区、风情竹园区与畬情度假区。今年开春以来，公司己在景区沿线种植30多亩荷花；前些时，园区还接待了省体委组织的少年女子散打武术队50人为期28天的集训。热情好客的郑总叫手下拿出公司试生产的“竹子酒”请我们尝鮮，琥珀色近乎透明的酒液从青青竹筒里缓缓倒出，小杯里酒珠跳动，轻呷一口，满舌生香。郑总介绍说，竹子酒是选单季稻酿成的50多度谷烧，在春笋抽枝开叶之前，选好适中的笋竹，将原酒注入，在竹筒里复酿一年，至来年初夏锯下竹筒才最终酿成竹子酒。

郑总看到我有些酒酣耳热两眼放光的样子，说前些时后山竹林刚新注了一批竹子酒，答应领我们到现场看看。

沿屋后的小路走出不远，一大片的毛竹林里，一根根碗口般粗的新竹挨来挤去，皮色青翠鲜活，像是妇幼保健院候诊室前聚拢的一群珠胎暗结的新媳妇。郑总说，这一面坡的新竹，大多注了谷烧酒酿。我搖晃着眼前盈盈一握的一根新竹，似乎里头有沉甸甸的液体在晃动。

午后钭阳，天色向晚，天上有云飘动，风微起，透过竹梢投向地面的阳光斑斑驳驳。恍惚之间，我看见竹节之间，有细微的针眼；每根竹身里，都有气流漾出，那些谷物和竹子混合的甘醇之气不断向上飞升，带动整片竹林飞舞起来，林子里一片醇香。我觉得自己也轻盈得像一片竹叶，随着酒香飞腾，我飞舞在竹林之上对自己说，来年有机会我还会再来，来看一看满池荷花，尝一尝亲手破开竹筒的竹子酒。

（本文原载于福建省炎黄文化研究会、省作协“走进八闽”文化采风系列之《走进罗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