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关迎潮乐
施晓宇
一
惠安人，素以拥有“崇武古城”而自豪。说到勤劳能干的惠安女，天下谁人不识？说到开有5座城门的崇武古城，又有谁不心向往之？可是要是问崇武古城拥有几个村庄？肯定没几个人说得清楚。告诉你：拥有潮乐、海门、靖江、莲西四个村庄。其中崇武古城所开“第5城门”——“水关门”就坐落在潮乐村。可不要小看这个开在崇武古城西门和南门之间的小小“水关门”——我国现存7座古城中最小的一个城门，因为古城之内大多数的人文史迹，故事传说，都集中于潮乐村，也因为人类最早在崇武半岛落脚的地方，就在潮乐村——具体落脚点在水关，足见“水关门”谦逊低调，绝非“等闲之辈”。
说到“水关门”，这个只有2.1米高、1.3米宽的小小窄门，很容易被外人忽略。我先后多次造访崇武古城，也多次穿越其貌不扬的“水关门”，却不知道它所处位置的重要性。潮乐村党委副书记张跃阳告诉我：崇武古城的制高点是莲花峰，最低点就在我们脚下的水关。而水关外就是波涛万顷的东海，就是樯帆林立的崇武港，每逢天文大潮，海水会从城墙根下的涵洞汹涌而入。遇上台风带来的狂风暴雨，如果没有水关及时排水泄洪，住在低洼处的“水关渔家”立刻就成了“浪里白条”“水上人家”。所以潮乐村的渔民代代传说：
不怕七月半鬼，只怕八月半水。
而早在新石器时代，就有先人在崇武半岛捕鱼狩猎。南宋乾道元年（1165年）前，有张姓人家自湖中（今属晋江市陈埭镇）迁来水关，可算外迁“入关”的最早居民，人称“水头张”。有崇武歌谣唱道：
古城连着红砖墙，厝脊燕尾好式样。
巷子弯弯石埕大，三间张连五间张。
也因此，崇武人俗称“水头祠堂”的显公祠，其实就是“水头张”的宗祠。20世纪末，经族人再度修葺，请解放军空军原司令员张廷发上将题写祠堂大门匾额上的“鉴湖张氏宗祠”6个大字，分外醒目。
二
穿过小小水关门，我第一眼看见的是始建于宋代的海潮庵，然后才是显公祠。历史上泉州刺桐港是海上丝绸之路的世界大港，天竺佛教很早经由海上传入泉州。而崇武古城作为重要的泉州古渡，佛教随后也传入崇武半岛，海潮庵就是崇武半岛最早佛教寺庙的代表建筑。《崇武所城志》记载：“旧传未建城时先有此庵……”亦即“未有古城先有庵”。说明海潮庵始建于宋代，因为崇武古城是由于明洪武年间建立军事卫所驻军才建起来的，自然晚于海潮庵问世。接下来看见的是繁盛于明清时期的“林广记”印染丝绸用过的染丝井，当年“林广记”在崇武西城门的内侧，一字排开有近百米长的店面。包括盛传的“广记布，穿不破”的广告词，至今仍然让老一辈的崇武人记忆犹新。我走过染丝井，上几级台阶向东再上几级台阶，就看见了写出反映东亚外交史话《送琉球生返国》的布衣诗人黄吾野故居和崇武名医涂去病故居，密集景点一处接一处，真的让人目不暇接……
这正是：“水关关不住，万里春光如水漾。”
三
除了貌不惊人却意义重大的“水关门”，徜徉于潮乐村，给我印象深刻的还有一个孑然独立的“古濠旧家”旧址。不过，这座老式大宅仅剩一个石砌门框，它像一个美髯齐胸的前朝遗老豁牙的嘴，开口向后人讲述一个显赫家族过往的家史。这就是明朝一个罕有姓氏经千户的府邸遗址。
“古濠旧家”属于经姓武官，堂号“勋旧”。我只知道江苏省句容市郭庄镇有经姓人家，还有天津武清、辽宁海城、广西全州、安徽六安和临淮都有姓经的人家，但是人口十分稀少。而崇武古城潮乐村的经千户，其先祖经胜于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在位的洪武年间，从安徽凤阳府临淮县（原安徽钟离县）调任遥远的福建崇武所百户。有文献记载当年崇武千户所直属省都司，千户官及百户官都由中央直接任命。经胜于明洪武二十八年（1395年）九月，授任福建崇武千户所第二伍百户，他风尘仆仆从安徽临淮老家出发，历时3个月，于同年十二月到任。
明朝规定，每10名士兵为一队，每队设一位“小旗”，共11个人；每5个“小旗”，设立一位“总旗”，共56个人；每2个“总旗”，组成一个“百户所”，共112名士兵，另设一名军官“百户”率领；再由每10个“百户所”组成一个“千户所”，共1120名士兵，另设军官“千户”“副千户”“镇抚”若干率领。基本上一个百户军官统领士兵100名，由两名总旗及10名小旗带领，配备400料官船一艘。而且，根据明朝军制，官兵都可以携带家眷入籍定居，世袭罔替。故而，经胜一家在崇武卫所定居下来，繁衍生息。据《崇武所城志》记载：
第二伍经胜，直隶凤阳府临淮县人，洪武二十八年九月内授职，十二月六日到任。传至经镗，隆庆三年四月跟指挥欧阳枢大岞擒斩倭功升副千户，又至鸣枢，崇祯年间承袭恩授正千户，十七年十月回所到任。
也就是说，明崇祯年间，经胜后人经鸣枢被授予正千户，才建起了恢弘的千户府。不过，经鸣枢任正千户时，清代满族八旗兵由于吴三桂降清，已经提前攻陷了明朝首都北京城。两年后清兵入闽，明朝建立的卫所官军制度遭废除。再过了15年，1661年，清康熙帝即位，下令迁全国沿海居民入内地，崇武城堡渐渐湮没为废墟。当年恢弘的经鸣枢千户府也被清兵纵火焚烧。
经千户府邸被焚毁，石门框上焚烧炸裂的裂痕清晰可见。万幸保留了左侧石楹门及石埕3层，让后人一窥当年千户府邸的宏大规模。说起“古濠旧家”4字由来——安徽临淮所属凤阳别名濠州，所以石楹门上题为“古濠旧家”，藉以纪念崇武经氏先祖从何而来。我在随后造访的潮乐新村，还看见了经氏后裔所建门庭气派的“经氏祖苑”。
四
潮乐村东邻莲西村，是崇武半岛拥有6000多人的大行政村，分旧村、新村及崇福新村三部分。潮乐村原名“海潮堡”，又名“乐善堡”，后来各取一字合成“潮乐境”。又因为全村人临海而居，天然拥有“观潮之乐”，故而得名“潮乐村”。古代崇武半岛办有25家私塾，潮乐村就拥有12家私塾。而且自古崇武半岛的商铺亦属潮乐村为最多。由于旧村地处崇武古城之内，只能修旧如旧，维持原状。潮乐新村和崇福新村则位于“水关门”外，如今可谓日新月异，旧貌换新颜。最让我佩服的是，重视教育的潮乐村民在新村位于渠道路与小学路交叉路口创办了“惠安县潮乐实验小学”，新式的校舍气派非凡，现有在校学生1000多人，属惠安名校。
潮乐村还建成了供村民居住的精品小区“善和小区”——小区命名选取村中“广和亭”与“恒善亭”各一字集成，是一座座别墅型的舒适民居。最让人翘大拇指的，当属潮乐新村4幢拔地而起的二三十层高层精品小区。因为潮乐村人多地少，仅有0.51平方公里的局促面积。所以，潮乐村委用39户的地基，建成了可供207户村民居住的高层住宅楼。为此2013年中央电视台向全球报道了东海之滨潮乐村渔民入住高层住宅楼的喜讯。2015年4月30日，福建电视台也在“中国梦·海丝行——美丽乡村之行”栏目作了《美丽乡村潮乐村传统渔村展新颜》的报道。2015年9月25日，中央电视台又在“记住乡愁”栏目专题报道了潮乐渔村的新面貌。
潮乐村党委书记张汉辉因此荣获福建省优秀农村党支部书记、福建省劳动模范等称号。
告别崇武古城，告别潮乐村，告别“水关门”，我的耳畔仿佛还回响婉转悠扬的渔歌，请听《欢喜船入港》：
欢喜船入港，等来走船人。
讨海举头鬃，渔歌接归航。
（本文选自《走进“八闽旅游景区”·崇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