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象鼻湾等日落

孟丰敏

如果有人组织国内著名风景名胜区最精短广告语评比，我想，连城冠豸山当独占鳌头，没有哪座名山美句能比“冠豸山水价值连城”更为简洁诗意高度概括而深入人心独具神韵魅力。关于冠豸山，“百度百科”上有如下表述：连城冠豸山以其主峰似古代御史的官帽獬豸冠而得名，有武夷山之气势、太姥山之豁达、兔耳岭之地形，富含刚正廉明之意，与武夷山同属丹霞地

来平潭看海前，我已听说象鼻湾的日落非常美，成为平潭网红打卡点，但这里的沙滩又被称作“建民沙坝”（即“渔塘沙堤”）。如果你想来这里，可以说象鼻湾，又可以说建民沙坝。但因为在修堤坝，大家只能步行来象鼻湾的沙滩。

每次想到写海的文章时，我就会情不自禁地盘点自己见过的那些海。当然，这些海基本都是福建境内的，福建境外的海见得比较少。仅就平潭而言，我来过数次，象鼻湾的海却是第一次看到。记得我第一次来平潭，应该是2007年，那一年孩子刚出生，先生单位组织来平潭旅游。当时来平潭还要坐船过海。到达渡口的时候是傍晚，渔民们正在摆摊售卖新鲜的海鲜。腥味十足的渡口让我感到特别亲切，因为福州白龙江（台江区和仓山区之间）两岸的渡口早已不再有渔船停泊，更不可能看到渔民叫卖新鲜的海鲜。但我小时候是在白龙江畔长大，最熟悉的情景就是河流、渡口、船、渔民、水产品，还有朝阳或夕阳洒满江面的粼粼波光，在水流的传动下，轻轻悠悠地荡漾着，昭示着这一天的开始或结束。

2007年，我们坐船过海，去了石牌洋，并在景点的标志处合影。如今回看照片，我们不禁唏嘘，青春很快在孩子的抚育成长中溜走了。孩子曾经问我，何时带他来平潭看蓝眼泪。我说一定会的，但始终没有带他来。这次来象鼻湾后，我想一定要来第2次，而且必须带上先生和孩子一起来。为什么呢？等我最后揭秘。

象鼻湾在平潭岛的最西边，北面隔海对着鹅头尾山脉，西面隔海遥望福清市的东进岛和可门岛。听村民说，象鼻湾的沙子有聚财致富的寓意。因为这里原来没有沙滩，在岁月变迁中，海里的沙子被海水不断地冲刷沉积在此，形成了这片沙滩。而有趣的是，沙滩把海水分成两边，使得沙滩呈大象鼻子的狭长形状，每到农历八月初一和十五的中午涨潮时，沙滩两边的海水一起潮涨潮落，同时淹没了沙滩，却又不影响人行走在沙滩上。这一独特景象几乎是世界少有的奇观。

我沿着堤坝往沙滩上行走时，看到一艘小船漂浮在沙滩右边的海湾上，傍晚5点钟的太阳依旧灿烂地高悬在半空，映照出蓝白相间的天空，而天空下的淡蓝色的海面是那么平静，使我忍不住地想为它拍照留影。继续往前走到海边的岩石旁，海风似乎想把我推倒，让我站不稳脚跟，身体有些摇晃，但我还是勇敢地爬上了岩石，对着大海展开双臂，渴望像那几只白鹭一样，在海天之间来回翱翔，仿佛还撩起了云朵似的浪花。这样的海边美景其实是熟悉亲切的，却因为年龄和心情不同，而感受不同。我曾常常想，独自一人看海是什么感觉呢？记得2000年，我独自一人在厦门的海边漫步，对自己的未来感到很迷茫和担忧。时隔20年，我第2次独自看海漫步，但是以作家的身份，带着写作的任务来看海。这是20年前在厦门海边时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而那时年轻的我望着天空，眼里非常空洞，连巨大的太阳都没有看到，只是看到了自己落寞孤独的样子。那时也不会明白不同年龄对海边日落的认识，其实是一样的，那就是一个“美”字！但美的内涵有不同吗？没有不同，只是面对美的心情不同，那么总结也不同了。因为世上所有的美都是一样的，只是看客的心情不同，赋予了它不同的美的内涵、价值和意义。

这也就是为何美需要文艺家来表现它，因为反映的是人，折射的是人的心理活动。黑格尔的《美学》理论便说道：“艺术除了表现一般世界的理想情况外，更要寻找可以显现心灵方面的深刻而重要的旨趣和真正意蕴的具体情境。”现代生活，人类偏重于理智，被权利、功名、戒律、准则所束缚。艺术渐渐被挤压出了生活的土地。按照黑格尔的这个理论来观赏象鼻湾的日落，想到艺术是一种灵魂的自由与解放活动，我不禁产生感恩之心，想想这份自由惬意所携带的浪漫艺术任务是多少人艳羡的事。再看看日落，你可以想象得到，这样的场景多么平常，只因人懂得了艺术，便觉得一切充满了诗意，哪怕苦难都可以成为艺术。因此，人需要文化教养，培养艺术的认知，那么他的行为就不会再是丑陋的。至少，他不会在这么干净、明亮如铺满星星的沙滩上乱扔垃圾，而是会为了保护这份美而自觉产生自律的文明行为。

我是带着诗意的艺术眼光来等待、欣赏日落的，但等待日落的过程，我望着海的四周风景，看那些浓淡相宜的远山，看天空的浮云，我觉得等待也是一种艺术了，因为需要培养耐心，修养心境。你看，当你心静而欢喜时，这大自然的美是无法用言语来描述的。但我试着来描述它。我深一脚浅一脚地漫步沙滩，带着一身海的蓝。沙子上的脚印不时地被海水冲刷，许多想象都充满了神秘色彩。我看到了一些花一样的海藻被滞留在沙滩上，村民告诉我，那是鲍鱼吃剩的。鲍鱼喜欢吃海藻，但只吃海藻最嫩的部分，剩下的海藻就随着海浪被送回到沙滩上，像是海的女神送给人们的一朵朵礼花。此时，海的天边浮着许多云朵，宛若仙女的莲花座。那些起伏的山脉，又像睡美人的侧影，伏贴在海的边际，让人浮想联翩。而夕阳还挂在半空舍不得下山，似乎在等着谁来？我很想问一问它，我还要等你多久，你才肯把最美的黄昏送给我。

这夕阳每天都美得惊艳，像自然里落下的一行诗歌。在象鼻湾，夕阳赠送我一身的光明，我想用来照亮一首属于大海的诗。而风不停地吹抚我的脸颊，仿佛是爱人的手，轻轻抹去我心的疲惫。可惜了这美景，只是我一人在沙滩，少了那十指相扣的手牵着。曾经我们一起看的夕阳，依旧保持最美的模样，因为我的心不变。就这样站在沙滩上，望着辽阔的海洋，等着日落，诗意顿生，舍不得离开，任由风吹日晒，想把我心中对自然和这世界的爱都送给这片美丽的沙滩。这是情话绵绵的黄昏，我确实把今天的所有诗意都献给了大海女神。我想，和自然相爱多么美好，它送给我的总是超过我付出的。

一直等到6点，我不得不离开了，象鼻湾的日落，我始终没有等到。我想，这也许是为了让我第2次来，而且要带着先生和孩子一起来等日落，完成待续的人间诗意。而夕阳仿佛从未来过这里，留下了一片片的闪光的期待。

（本文原载于《走进“八闽旅游景区”·平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