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陲渔岛传古韵

——东庠岛映象

詹立新

盛夏三伏，闷热恼人。恰有友人召唤，便寻思再次到东庠岛吹吹海风，也再次追寻一下传说中的美丽……

平潭诸多人居离岛中，东庠是颇具特色的一个。

这个雅称“东庠”的岛屿，民间则直呼“东墙”，好像它是地处平潭最东边之墙也。其东濒台湾海峡、西邻小庠岛、南望王爷山、北毗马祖列岛。方圆4.8平方公里的腹地，三面依山，一面傍水。山容水态，美不胜收。

前往东庠岛览胜，自然要从海坛岛流水码头出发，而最佳的时间，莫过于黎明。其时，四周景物朦胧，只见缆绳拨动，水溅碎琼，飞沫袭衣而清风拂面。继而，行船至海中，忽见一轮红日自海面跃出，鲜活、透亮、红润，那也是台湾海峡每天的第一缕曙光。顺沿着太阳升起的方向，沐一抹清风，载一舟希冀，除却凡尘之冗杂，但闻樯橹之欸乃，海鸥之啁啾，由此揭开岛屿新一天的到来。

若要给东庠岛提炼一句广告语，吾谓之：东陲渔岛传古韵。不知诸君以为然否？

先说“渔”字。东庠岛渔业发达，是平潭三大渔场之一。因着海岸峡管效应造成冷暖洋流交汇，再加上闽江奔涌入海带来亚热带海洋生物所需的良好养分，且海域水流湍急、礁岩棋布，蟹子等欲在此海域中生存，必得练就超强大螯，牢牢攀抓岩礁，才不致被水流冲走。自古以来，无人不艳羡东庠名产“金蟳”（锯缘青蟹）的至上美味和营养价值。坊间有一说，婴孩蹒跚学步时，吃上东庠“金蟳”，便能腿脚有力，走得稳稳当当。因此每到农历十月份，东庠金蟳便是大家趋之若鹜的海产极品。据说在清朝时还是进贡给慈禧老佛爷品尝的贡品，故事种种又神化了品牌价值。此外，东庠的丁香鱼、石斑鱼、虾皮、紫菜也极富盛名。

东庠渔场除水产资源之外，不得不提另一个天赐之物——葫芦澳。这是天然的避风良港，因水面外形极似葫芦而得名。周边丘陵拱抱，临海只有小小的葫芦瓶口，这莫非上苍的巧妙安排？更为奇妙的是，葫芦口傲然兀立一块天然的葫芦状礁石，像一位守职的卫士，日夜护佑着避风船舶的进进出出，真是“无巧不成书”。

东庠岛民大多以渔为业。各式渔船充斥海面、岸边，随便取景都是渔村风情的生动画面。而最让人津津乐道的是“腰子桶”，这是一种稍大于木桶的椭圆形小木舟，许多人说这是天下最小的船只了。腰子桶游弋于岛岸、船帆之间，接驳、网钓，勾勒出一出出独具特色的水上人家场景，这兴许有东方威尼斯之况味吧。

再说“古”字。东庠岛因气候宜人、耕海牧鱼，很早就有人栖居，惜无文字查考。遥传明代万历故臣、陕西人氏莫怀古流亡避难于此，老而未离，留下古墓葬一座，令后人扼腕凭吊。

岛上民间信仰繁多，而以海神妈祖崇拜为最。明代抗倭时期留下的“欹头妈祖”神像，说的是妈祖显神灵庇护百姓而自我牺牲成为欹（歪）头的善举。可谓天下妈祖庙之奇观。

敦宗睦族，光前裕后。众多古老习俗在东庠保留下来，成为海洋文化的活化石，或许要归功于这里的“落后”。是的，交通不便使外人难以企及，而海洋馈给了食住两不愁的天然环境，东庠便成了脱离外世的桃源岛，古风便得以保留。就连百年以来的红色革命，也曾藉此发展，萌生星星之火，留下由衷浩叹。

为此，岛内民俗文化精彩叠出，十番、戏曲、剪纸、渔歌、节俗、美食皆极具古韵。今者，尚有百龄小脚老依姆，身着靛蓝色对襟传统服饰，花花绿绿头饰装点古典主义审美。他们甚至一辈子从未离开过海岛，似乎漠视世事沧桑，未曾留下淡淡的岁月履痕。

石厝民居是不容错过的看点。斑驳的石墙、鹅蛋石装饰的屋顶、矮小的窗户，无意间塑造了民居的典型个性。石厝、古村、海岸、渔舟、网缯、老渔民、仙人掌组成一幅幅古渔村的世态图，不失是一个古老而独特的文化体验。15年前，央视4套《华夏掠影》栏目组来东庠拍摄，这是首次大型媒体推介平潭石厝民居。今天看来，这无意间创造了平潭石厝宣传的Number One。

岛上没有汽车，这几年大交通靠的是五轮观缆车，无窗无壁，四面通风，到处拉客，这是真正的“拉风”。坐贯了豪车的你，不妨体验一下这里的“拉风车”。

近几年来，东庠游客络绎不绝，这可得益于电视真人秀《爸爸去哪儿？》“第五季”在东庠孝北村的取景。因慕名，“拉风车”便将我们拉到孝北一睹芳容。

孝北村，地处东庠岛之东北岬角突出部，因地形状似“鲎”而得名。鲎是一种与大熊猫一样古老的海洋生物，也是平潭特产。其头部大而圆，尾巴细而长，古怪而令人生畏。鲎与孝在平潭话中发音一致，后以孝代鲎，“鲎北”便成了“孝北”。

走进孝北，村口精致典雅的石牌坊气宇轩邈，好像盛装迎接远方的来客。

这个牌坊是新近设立，由孝北村走出来的企业家王炎平先生捐建。如此偏隅一方的小村落，却能诞生出商界叱咤风云的大人物，或许这就是海纳百川、敢拼会赢之海洋文化的魅力。平潭谚语：“小磹窟出大毛蟹”，也就是“山坳坳飞出金凤凰”之意。

顺带说明的是，牌坊前后4对楹联皆出自笔者应景之作，而书法则出自我和另一位书法家刘孙建先生。兹录如下：

孝立村风盛；鲎催胜地兴。

向沧瀛岛礁竞秀；迎晓日山海同春。

瑞屿藏龙虎；福泉润春秋。

瞰远航风调水顺；开鸿运国泰民安。

从海上看孝北，山势拱立怀抱村落，石厝依山而建，错落有致。低处海面上则围圆形海堤，极似翡翠玉镯。从村中看大海，左揽东岚山，右衔大嵩岛。礁屿星布，横无际涯；帆影点点，天风吹梦。若夫皓月当空，凭海临风，此莫非古人“风月无边”之喟叹也。

同行者有玩摇控影像高手，当航拍仪飘升至四五百米晴空俯视这片神秘海域之时，画面变得梦幻异常，引来一片尖叫。只见碧波万顷中的台湾海峡和海坛海峡挽手处，美丽的东庠岛静静躺卧在浩浩渺渺的蔚蓝水域，周边星星点点岛礁，若宝石镶嵌其间，阳光下又宛若秋波明媚，闪动迷人的异彩。再看镜头中的孝北村，这是一只东方鲎栖息在吉祥岛，圆头静穆，尖尾轻摆，无忧无虑地安享这一派洞天福地。

孝北村接待点“林子民宿”前观海露台中，一老翁与我们对话，天南地北，沟壑纵横而呈古铜色的脸上架着墨镜，显得淡定从容。当被问及高龄时，他淡淡地说：今年才83岁。无不让人敬佩其“八零”后的年轻心态。

告别了东庠岛，我们乘一艘老木船，在夏日微风斜阳中，和着潮声桨声，醉在温柔的粼粼水光。仿佛回到母亲的怀抱，也仿佛穿越到两千多年前的那位孔老师与其弟子在暮春时节，沐浴春服，踏歌而归吧。

我一路沉思：封闭的海岛、落后的交通不也恰到好处地孑遗了古老的文化吗？这在物欲横流的喧嚣世界，不也是一种心灵的涤净吗？阅尽一世浮华，夹杂半生冗忙，偶尔来小岛体验渔村的质朴，捞几斤虾蟹，煮几尾鲜鱼，沽几盅老酒，枕一夜波涛，或干脆伸一个长长的懒腰……这不也是诗意的别样涵义吗？

庚子夏夜，灯下漫笔，思绪还在岛中悠游，而萦绕在心头的是宁静和清爽。

（本文选自于《走进“八闽旅游景区”·平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