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刘伯温故里 

林思翔

 小时候就听大人说明代开国功臣刘基（字伯温）的故事，说他能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的事情，因此，在我的朦胧记忆中，刘基是个神秘莫测的人物。后来又听说“上有诸葛亮，下有刘伯温”的说法。有关刘伯温的故事，传播广，影响大，亦真亦幻，虚虚实实，刘伯温不仅被称为军事谋略家，还被称为“预言大师”。

隆冬时节，趁到浙南出差的机会，顺道到文成县南田镇武阳村刘伯温故里探访（文成县系1948年由青田县释置，故史书载刘为青田人）。从文成县城到武阳村，汽车要翻过重重山峦，爬行约两个小时才到达。刘伯温故居在武阳村的一个小自然村，群山环抱，现住二十来户人家，全姓刘。一排瓦屋缩在山脚下，坐北朝南，绿树簇拥，为典型的浙南农舍。听说我们要看刘基故居，当地人热情引路。刘家祖屋五开间，为黛瓦木柱和黑白相间砖墙构成的平房，元武宗至大四年（1311年）刘伯温就出生在山旯旮的这座屋子里，历经600多年的风雨剥蚀，墙基、门板已苔迹斑斑，屋前小池塘也已淤积成低陷地面，院落杂草丛生，一派荒凉。只有房前小亭上，灰白的木质美人靠，似乎还可轻轻靠一靠，让人遥想当年刘伯温苦读的情景。

刘伯温聪明好学，由其名儒父亲启蒙识字，12岁考中秀才，成为乡里“神童”，14岁离家到处州（今丽水）府城求学，从师学习《春秋》。17岁师从名士研学周(敦颐)、程(程颢、程颐)理学,他博览群书，诸子百家均有涉猎,对天文地理、兵法数学尤其爱好。22岁参加元大都会试，高中进士，从此步入仕途。

刘伯温入仕后，先后任元末江西高安县丞、江浙行省考试官，浙东元帅府都事等职，都因不畏强权和难以作为等原因三次辞职。元朝末年，浙江山民爆发起义，以红巾军为主的农民起义几乎遍布全国，刘伯温意识到朝廷不可救药，他在一首赋中写道：“上壅蔽而不昭兮，下贪婪而不贞;权不能以自制兮,谋不能以独成;进欲陈而无阶兮,退欲往而无路;忠沉沉而不白兮,心摇摇而不固。”流露出其内心的愤懑和绝望之情，于至正十八年（1358年）退隐青田老家。如今在他故里出生屋附近我们还能看到他退隐老家所住的几间农舍，背靠青山，前临荷池，两旁绿树依偎，是一方读书著作的安谧之地。

正当刘伯温退隐青田专心著述之时，浙东局势突然发生了变化，朱元璋领导的红巾军于至正十二年（1352年）在濠州起兵，不到六年就占领了很多地方。朱元璋骁勇善战，擅长组织指挥，所到之处就招纳有识之士为自己服务。攻占处州后，听说刘伯温正隐居青田老家，便派人携重金前去聘请，刘伯温为朱元璋的诚恳所感动，加之对已不可救药的元王朝的绝望，遂应聘出山，辅佐朱元璋建立大业，以完成自己济世救国的愿望，于至正二十年（1360年）三月抵达金陵。

传说刘伯温能呼风唤雨，料事如神，当然是在神化他。但他对军略兵术、天文地理，乃至阴阳五行的确都十分精通，而且为人机警，处事果断。故追随朱元璋后很快成为其智囊核心。刘伯温也因遇到明主，得以施展才干。他据理说服朱元璋杀了小明王韩林儿，彻底摆脱了小明王的牵制；他运筹帷幄，神机妙算，使朱元璋部队击败强大对手陈友谅、张士诚，为明朝的建立立下卓著功勋。朱元璋对刘基也十分尊重，称其为“吾子房（张良）也”。朱元璋登基称帝后刘伯温被封为御史中丞兼达史令和太子赞善大夫,他一心辅佐朱元璋, 依法治国,举贤荐能,德治天下,朱元璋深为敬佩。但刘伯温也深知自己直言上谏、严纲肃纪，得罪了不少人，故几次提出辞官回乡，洪武四年（1371年）明太祖终于恩准他辞仕，回归故里。朱元璋还写诗赠别：“妙策良才建朕都，亡吴灭汉显英谟。不居凤阁调金鼎，,却入云山炼玉炉。事业堪同商四老,功劳卑贱管夷吾。先生此去归何处？朝入青山暮泛湖。”想不到两年后朱元璋却听信胡惟庸谗言，下诏革除刘伯温俸禄和爵位。由于忧心过多，郁抑成疾， 刘伯温遂于洪武八年(1375年)逝于青田老家，时年65岁。他的墓地就在如今南田镇叶上头村，墓周松柏拱卫，坟头芳草青青，辛劳一生、殚精竭虑的文成公终于静静地安歇了。

刘伯温不仅是一位政治家、军事家，还是明初一位具有代表性的文学家。他在47-50岁归隐青田期间创作的《郁离子》，集中反映了他治国安民的主张，也反映了他的人才观、哲学思想和经济思想，其中不少格言、警句为后世所传诵。“石激水,山激风,法激奸,吏激民,言激戎,直激暴，天下之纷纷生于激”的道理，对于我们今天构建和谐社会也有着借鉴意义。刘伯温由于身处王朝更替之际，饱经忧患，情思勃郁，其所写诗歌充满对世事的忧虑与人生的感叹。“倦鸟冀安巢,风林无静柯。 路长羽翼短,日暮当如何?”就是这种朝末乱世绝望心境的反映。在民间流传最广的刘伯温诗文当数《烧饼歌》，这篇“预言”歌谣全文1912字、用隐语以问答形式写成，被人视为神撰。比如，关于明朝气数的预言，帝问： “天下后世之事若何？朱家可以长享否？” 伯温对曰：“茫茫天数，吾主万子万孙，何须问哉？” 暗指朱家天下止于万历之孙（思宗崇祯系神宗万历孙子）；又比如，明成祖篡位的预言，帝曰：“朕今都城筑得坚固防守严密，何防之有？” 伯温曰：“臣观都城虽筑坚固，防守严密，似觉无虞，只恐燕子飞入。”暗指四皇子燕王朱棣夺位。因为《烧饼歌》，刘伯温被传得神乎其神。由于“烧饼歌”说的是后世治乱兴亡之事，朱元璋将之封于金柜，秘藏于皇宫之中。1860年英法联军攻入北京，火烧圆明园时，被一名联军士兵从掠来的珍宝典籍中发现，几经周折流回中国。有易学专家认为，《烧饼歌》属《周易》象数范畴，有立说原理和推导规律。也有人质疑《烧饼歌》是否刘伯温所作。

斗转星移，世事变迁。刘伯温已安息600多年，我们在浙南山区武阳村的先生故里，能看到的也就是几间破败农屋，要不是房前一通石碑和石臼等旧物，恐怕很难寻到先生故居。斯人已逝，风范长存。先生故乡南田镇早在明武宗年间就建起刘基庙，如今600多年过去，依然香火鼎盛，朝拜者络绎不绝。“通天地人”、“帝师”、“王佐”这些对他的巨幅赞语，在冬阳下烁烁闪光，昭示着一代奇才刘伯温至今仍令人景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