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家船,海上的漂泊之旅
罗源连家船渔民终年在海上颠簸,
最多时达到10多万人,靠打鱼、拾贝为生。
旧时的罗源湾,波平浪静,波光粼粼。记忆中的连家船,星星点点地漂泊在海上组成了“水上村庄”,这些船民便有了“水上吉普赛人”之称。
作为木帆船的连家船,两头上翘,像卓别林脚下缩小版的鞋子。其形如此,我揣测可能是便于海上急速航行,或灵活穿梭于浅滩、芦苇丛中的缘故吧。
连家船民也被叫作“疍民”,世代以打鱼、滩涂拾贝等为生。10多平方米的船甲板,前半部放置渔具及其他工具,后半部为卧室、灶房、卫生间,吃、住、生老病死、婚丧喜庆都在船上。他们常年赤脚,日晒雨淋,皮肤呈古铜色,渔妇梳大髻发,髻上插银簪,“夫扯帆,妻摇橹,妻把舵,夫撒网”,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连家船人”极少与岸上人家通婚嫁娶,常以父母指腹为婚。如有待嫁女,家长会在甲板上放一盆鲜花,以示连家船的小伙可以前来喜结连理。
连家船是“疍民”名副其实的“摇篮”,他们的后代蹒跚学步时,父母就用绳子系住幼小的身体,放进波浪中学游泳。待子女长大后,要另置一“新婚船”。穷家的,只好把旧船交予,自己则上岸找间庙宇度过残年。
连家船渔民上岸后多以水产养殖为生。图为他们在收获海带。
“一条破船挂破网,祖宗三代挤一舱”曾是罗源连家船民的生活写照。南宋著名诗人杨万里的《蜒户》诗云:“天公吩咐水生涯,从小教他踏浪花。煮蟹当粮哪识米?缉蕉为布不须纱。夜来春涨吞沙咀,急遣儿童劚荻芽。自笑平生老行路,银山堆里正浮家。”文字不多,却生动贴切地道出了疍民水上生活的艰辛。
据早期文献记载,连家船民也称为游艇子、白水郎、蜒等,是生活于闽江中下游及福州沿海一带的水上疍民,他们有许多独特的习俗,是个相对独立的族群。
“疍民”的起源,历史上有多种说法,如:远古时天上掉扫帚,在地为汉、在水为疍;被汉武帝灭国的闽越人后代;东晋时期反抗晋朝失败而逃亡海上的卢循军队残部遗族;王审知入闽时被夺去田地、驱入水中的福建原住民;元朝灭亡后为避汉人报复而下水的蒙古人后裔;元末明初兵败下水的陈友谅余部,等等。许多古代志书认为疍民是秦汉时期亡国于西汉的闽越人后裔,即“蛇种”。
如今,学术界较主流的观点则认为疍民主要源于古代的百越,是居水的越人遗民,与畲同源。傅衣凌教授在《福建畲姓考》中说:“在福建特殊部族中,畲与蜒实推巨擘,此两族其先盖同出于越,后乃辗转流布于闽浙赣三省边区,并深入于粤东,以其有居山、居水之异,爰分为二,实则一也。”
历史上,福州的疍民曾有自己的语言,随着与汉族社会接触的深入,逐渐被汉化,并转而使用汉语。到了明代,大部分福州疍民已经能说福州话,但其中仍夹杂早期疍民语言、语法和词汇的痕迹。18世纪雍正年间,开始有少量福州疍民上岸定居,这些人被称为歇家。民国废止对疍民的不平等政策后,上岸的疍民渐多。新中国成立以来,更大规模安排疍民上岸。据陈支平教授在《福建六大民系》一书中所说,1949年新中国成立后,中央政府十分重视民族问题,对国内的许多少数民族进行了认真的认定和优抚,但对于这一部分福建真正的原始土著遗民——水上疍民,却难以遽下定义。一方面是疍民本身极力反对把他们列为“少数民族”,另一方面是政府因其人数有限,无法归属,一并划入汉族之列。从此以后,最后一批闽越人残余——水上疍民,就从历史上消失,而完全与福建的汉族合为一体了。
郁达夫先生在《饮食男女在福州》一文中曾提到福建的人种说:“这一种古代的人种,与唐人杂婚之后,一部分不完全唐化,仍保留着他们固有的生活习惯、宗教仪式的,就是现在仍旧退居在北门外万山深处的畲民。此外的一族,以水上为家,明清以后,一向被视为贱民,不时受汉人的蹂躏的,相传其祖先系蒙古人。自元亡后,遂贬为疍户,俗称科蹄。科蹄实为曲蹄之别称,因他们常常曲膝盘坐在船舱之内,两脚弯曲,故有此称。”
旧社会,疍民生活悲惨,罗源至今还流传着这样的疍民忆苦歌:“忆往年,咱是水里生浪里长,破船为家,麻袋遮体,海藻当粮。曲蹄爬上山,打死不见官,水居人的苦和仇呀,千年万代也难忘。”
而今的连家船,更多的是船民对过往传统习俗的一种感怀与眷念。他们在政府的引领下,靠勤劳的双手发家致富,在岸上拥有了幸福的家。如2006年夏天,罗源县就率先实施“造福工程”,让松山镇乘风村的212户852名最后一批连家船民住进了岸上的新居。
口小腹大的罗源湾是半封闭式溺谷型优良海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