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的八峰湖

黄河清

      从洛江区罗溪镇政府驱车往北，沿着整修一新的水泥路蜿蜒向上，车窗外多角度切换着画面。那一片片的庄稼地，那一棵棵的绿树，那一幢幢的新式楼房，从你的眼前一闪而过。久居都市的人们，都具有对新雅生活的一种向往，当你徜徉于郊外与田野之间，与大自然亲密接触，就会忽然发现生活的另一种境界，自然情怀与新味生活的绝妙演绎。此时，我静静地望着窗外，在静静中，期待着目的地，在蒙蒙中，向往那片静水。

　　车子驶入八峰山，远远就见一座巍然的大坝横贯于两山的溪谷之间，气势磅礴、宏伟壮观。坝顶呈弧形，弧形凸向湖面，截断了晋江东溪支流的罗溪上游段，形成了总库容达962.73万立方的高山平湖。

　　我们来得很早，轻纱般的晨雾罩在湖面，使她显得更加妩媚。幽静中，隐隐传来沙沙的声响，不知是捕鱼的小船在游弋，还是从酣梦中醒来的鱼儿在嬉戏，或是湖水的心弦让那轻轻的晨风拨响。

　　少顷，阳光的万条金线撒向湖面。雾渐渐散去，湖面上便泛起了粼粼的波光，一点点、一道道、一团团……使湖面变成一个巨大的金光闪闪的明镜，闪耀着，跳动着，显现出变幻莫测的图案。不知过了多久，波光隐去，湖水变得清纯明亮，那样的沉静，那样的含蓄，将山川秀色、蓝天白云统统地摄入了自己博大的胸膛。

　　沿着坝顶缓缓前行，满目青山滴翠，碧波荡漾。靠近坝根的水清澈碧透；中部的水银光耀目；再往远看，那水，淡蓝、青蓝、深蓝，一层深过一层。凝视浩瀚的碧波，遥望连绵的群山，吸吮着水库清新的空气，心仿佛被湖水涮过一样，晶莹剔透，纯净皓洁。

　　四周是那样的寂静，啪啪的击岩水音都显得清脆悦耳，水是那么的洁净，净得可以看得见砌坝的石块。再看看那涟漪泛光的水面，我很诧异，这么宽阔的水面竟然没有一丝飘浮的杂物。离大坝不远处有一片湿地，堆放着许多不规则的石块，似乎是人工打磨过，表面略带光滑。石头上卧着一棵干枯的大树，枯树的一头探进水中，我想这是修坝工人的杰作，还是一个不经意的摆设。然而，在这一片没有杂物的水面上，却让我产生了对此景致的欣赏，感觉它就是一个雕塑、一幅油画，就是一件艺术品。也许飞鸟站立在枯木上，望着这一片静水，小憩片刻，或是在石块中寻觅着自己的食物。也许“枯木卧水吮源，侥盼绿芽冒尖”的奇迹会在这里发生。

　　我来到大坝的西头，这儿的水更浓更酽。透过水波纹往深处看，有数不清的鱼儿自由自在地游来游去。那鱼时而摇头摆尾，时而吐出几串水泡，时而又跃出水面，溅起雪白的浪花，荡起阵阵涟漪。

　　忽然间，一只花羽毛的小鸟从林子里窜出，擦着水面低飞，只见它时而用那微翘的短尾巴拍击水面，时而又振翅腾空，忽高忽低，那么随意，那么自如。我简直看呆了，两眼紧紧地盯着那只小鸟。

　　湖边的山，翠得让人心仪。满山的松柏起伏，竹海激荡，密密麻麻地掺在一起，争先恐后地张扬着它们沁人心脾的绿意。一丛丛夹杂在绿色中的榛子花，弥漫着淡淡的清香，随着水波飘出好远好远。

　　这时，一叶小舟驶出绿荫，破浪而行，我真不愿它把那绿莹莹、亮晶晶的锦缎剪成碎片。提着心细细去看，“船行丝锦裂，桨动浪花飞。”在小舟的尾部留下了清晰的人字形波纹。少顷，那碎裂的锦片又慢慢地融合了，仍旧是那样翠绿晶莹，鲜亮耀目，宁静可人。

　　来到大坝的中部，这是大坝的最高点，达67.5米，逼人的气势让人心生敬畏。每到汛期，湖水暴涨，五个闸门会启动泄洪，碧绿的湖水倾泄直下，在山谷间，飞散成千万银珠，晶莹剔透，扑向山崖，像蒸汽升腾，直冲云霄；又像从九天飘下的银缎，顷刻间化为无数的银珠撒落玉盘。其声势如虎啸山鸣，又如玉龙腾空，蔚为壮观。可惜，来的不是时候，只能从描述中去体味了。

　　陪同的省水利投资集团泉州洛江水务有限责任公司总经理李高明告诉我，八峰水库工程是省市重点水利建设项目，是以供水为主结合灌溉的水利枢纽工程。2013年5月开始进行大坝主体工程地基开挖及坝体砌筑工作，2016年12月通过完成验收，质量达到优良等级。2018年5月正式下闸蓄水，8月16日水库蓄满溢洪。主体工程拦河坝为砌石双曲拱坝，坝顶高程206.5米，最大坝高67.5米。坝址以上集雨面积34.04平方公里，正常蓄水位为202米高程，总库容962.73万立方米。八峰水库下闸蓄水后将与上游的东戽、前洋水库联合调度，日供水能力达3万吨，并可灌溉下游2500亩基本农田，成为罗溪镇直至洛江区重要的工业、生活供水水源和主要的灌溉水源之一，也成为泉州市的第3座大型水库。

　　李总长长地吁了口气说，目前，八峰水库已由建设阶段转入试运营管理阶段，接下来将开展一系列的供水区域及需求调研，评估供水线路走向，尽快实现生活供水。他望向湖面，情绪略显兴奋，等到水库运营走向正轨后将开发库区生态旅游。人们可以在这里体验垂钓的乐趣，还可以泛舟湖中领略潋滟的湖光，空濛的山色，亦可以品尝到由这番“自然本天成”的优良水质所滋养出来的鲜美的水产。

　　同行的罗溪镇人大何明辉主席高兴地说：“生态旅游区的开发，也将拉动当地经济的发展，为当地群众增加在家门口的致富之路。同时为了保证水库建成后的良好水质，我们当地政府将认真做好源头的管理工作。”他建议我到水库源头唯一的村庄洪四村走走。

　　车子沿库区公路往上游方向行进，一边是郁郁葱葱的杉木松木林，一边是陡峭的库区护坡。那山水之间的石壁，错落有致，宛如一段段石墙环绕着湖水。湖泊依偎着青山，顺着山形走向起伏蜿蜒，逶迤曲折，似有无限柔情。湖水碧绿幽蓝，波平如镜。举目四望，青山如黛，峰峦叠嶂，雄峻奇秀。山因水青，水因山秀，山水相映，清幽静谧。远远望去八峰山好似花冠一般戴在它们的头上，连轻盈的湖水也变得婀娜多情，荡起了层层彩色的涟漪。

　　对面的山腰上蜿蜒着一条旧公路，何主席告诉我，过去洪四村交通非常闭塞，到镇区去要从前洋岭的一条崎岖小路爬过。20世纪60年代村干部带领群众，土法上马，用小竹竿当水平仪，以曾参加修漳平铁路的村民为主要技术力量，开山炸石，用大锤钢钎，硬是在峭壁上开出了一条简易的路胚。一代又一代的洪四人不懈努力，不断地一点一滴地加宽、裁弯取直、硬化，直至2001年才把罗洪公路变成平坦的水泥路。

　　当你行驶在因修建八峰水库而重新建设的宽阔的新罗洪公路上，俯视这条旧公路时，你难以想象当年仅用目测就能如此精确地开出一条路，也难以想象洪四人为走出大山而历经半个多世纪的艰辛创业。如今这条旧公路的很大部分已淹没在八峰湖中，但洪四人的筑路气魄将载入史册，激励一代又一代的洪四人去拼搏！去奋斗！

　　约莫10多分钟，我们在一座彩色牌坊前停了下来，牌坊的正中间写着“洪四村”3个大字。这是一个宁静、秀美的村落，与仙游、惠安比邻，四面高山，中间两溪汇合，形成依山傍水的盆地。山脚下是一排排新建的房屋，全村4975人，拥有2.7万亩山林，是福建省水资源一级保护区。

　　村的西边，八峰、东戽、前洋3座水库连接环绕，汇集罗溪源头，水质清纯甘甜，是天然矿泉水。目前，村里建起了7个小型污水处理站，家家户户都安装了专用的排污水管道，经由管道，生活、生产污水直接流向小型污水人工湿地下的处理池，采用复合生物水处理系统，经过层层过滤除污之后，达到排放标准的废水才能最终流向溪流，保证水库源头的良好水质。

　　距目光最近的地方，是进入村子的一条整洁的水泥路，太阳从绿树的缝隙中洒进一道道金光，映照着蓝得透亮的天空。清风拂面而来，夹杂着丝丝泥土的幽香，一股凉凉的空气，随着深深的呼吸沁入心肺，让人满心舒畅，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

　　村的中间有一座建于20世纪50年代的洪四影剧院，是全区唯一的村级影剧院，也是全市唯一保存下来的一座具有现代文物价值的影剧院。影剧院外墙用当地的青石、红砖、青瓦砌成，出砖入石，古色古香。影剧院不远处就是始建于明朝嘉靖年间的昭灵宫，整个建筑具有莆仙民居风格，宫中敬奉着道教三清大帝、圣妈祖、武安尊王等，形成多教合一的共存现象。历经沧桑，几度兴废，昭灵宫至今仍比较完整地保留了历史原貌。宫外有口老井，以及放生池，溪有字纸亭、放生碑，处处体现了人与自然的和谐，成为全省罕见的小型宗教博物馆。

　　村的东面，并梧岭顶的三界亭，是仙游、惠安、洛江区的界亭，也是古时候私盐交易的好地点。食盐从惠安山腰盐场由人工挑运至此交易，再转运到永春、德化等地，形成一条盐商产业链。从三界亭放眼望去，森林如绿色的流云，沿着山坡，跨过深壑，跃上峰峦，势不可挡地席卷天内天外。

　　今天，经济建设的大潮裹挟一切地域，但偏僻的地方与通衢大邑和沿海经济发达地区相比，因为硬条件不足，往往慢上几个节拍，滞后若干年。这种时间差，从好的方面讲，可以借鉴发达地区在发展中的教训，不走或少走弯路，不用交付巨额的“学费”，正所谓：绿水青山也是金山银山。

　　洪四村党支部书记黄水杨兴奋地说，我们正借力八峰水库的建设，规划生态种植旅游工程，已成立了花卉农民专业合作社，整合村中的苗木花卉资源。目前，全村种植面积达830多亩，培育了10个基地和90多户花卉种植大户，种植各类花卉苗木40多万株，涵盖了红豆杉、桂花、山茶花等30多个品种。黄水杨还告诉我，坝潭溪整治工程还在持续，拟投入大约300万元，建设1公里长动静结合的滨水景观带。设计溪沟亲水平台、慢行木栈道、景观亭等，种植两岸绿化树木及景观花卉。八峰水库既提供安全的饮用水资源，也让人民群众的生活更加舒心。水库建成以后，吸引城里人来休闲度假，他们既能来赏花，又能在这里体验乡村宁静生活。

　　红顶黄墙的小型污水处理站，坝潭溪前翠色欲滴的人工湿地草皮，清可见底的坝潭溪水，村中随处可见的垃圾屋、挥动扫把清洁街道的村民保洁员与街边矗立起的瓷砖饰面的座座小洋楼，共同构筑起这个库区上游洁净、祥和的村落。

　　洪四村印证了这一点，僻远的地理位置让洪四村有幸保留了满目青山，保存了众多古风古韵和古建。保存一个良好的生态环境，就是保存了一个后发优势，这种优势是自然的，也是人文的。

　　好山出好水，好水蓄好湖。我们重返八峰湖时已是傍晚时分，晚霞给湖面披上了蝉翼般彤红的光彩，染着金辉的云朵倒映在湖水中，宛如鲜艳夺目的彩缎。此时的八峰湖显得更是如此温馨，更是如此幽然，更是如此宁静。

　　人的一生，何尝不是永远在路上，在不停的寻找和期待着什么。忙忙碌碌，行色匆匆，神情落寞，怀揣着尘世的苦恼和烦忧，那么你不妨来到八峰湖，这块泊在群山之间的晶莹的碧玉，体恤着每个人的落寞和忧愁。在这里你可以比作水中的小鱼、空中的小鸟，自由自在，安放一种美好。在这里，你可以真切地领悟，什么才是诗意的栖居。

　　有些人，舍不得用一生去忘记；有些地方，舍不得一次读完。八峰湖，就如同一本静谧之书，洁净之书，心灵之书，也舍不得一次读完，我会时时读读深藏在深山里的这一本不一样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