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田水果的“四大名旦”

朱谷忠

一

已快入冬了，但古田绚烂的秋色，似乎还不肯完全褪去。天空，显得更为晴朗、明丽；山地，显得更为温柔、恬淡。抬眼望去，山与水的界限，在处处清露中似乎也变得格外分明、清晰。走到哪里，都能听见果林里鸟雀欢快的鸣叫，一声声脆响，把透明的空气也震得微微作响。

就在这样的季节，我来到了古田。这次，我来这里的目的十分明确：寻访古田水果。

众所周知，古田县是享誉八闽的水果之乡，种植的水果种类繁多。据接应我的当地正高级农艺师林水兰介绍说：“这里的水果有脐橙、水蜜桃、黑李、油奈、柿子等30多个品种，总种植面积超过15万亩。近年来，随着水蜜桃、脐橙、油奈、‘炮弹柿’等各种水果的声名鹊起，古田水果之乡的声名也远播到全国各地呢！”我一听，连忙问道：“这么说，那当地最著名的水果就是水蜜桃、脐橙、油奈、‘炮弹柿’了？”

林水兰点头笑道：“说著名也行，事实上，这四种水果品质上乘，闻名省内外，深受消费者青眛。”我沉吟了片刻，不禁脱口说道：“好啊，这四种水果，也可算是古田水果的‘四大名旦’啰！”

二

在古田县农业局经作站，我首先了解了古田油奈。

古田油奈，别名：奈、西洋油奈。据清朝乾隆年间出版的古田县志记载，油奈栽培距今已有250余年历史。清朝光绪年间，《古田县志》“物产篇”中对油奈有详细叙述，如“奈似林檎而大，邑东乡西洋产者，味甚佳。”当年，古田便以此为名果销往马来亚、新加坡。但之后仍长期局限于西洋村一个地方种植。直到1950年至1965年，栽培面积才稳定在120亩，其间曾组织奈干远销港澳市场，深受欢迎。不过，早在1959年，福建省南平专区农科所已正式将“西洋奈”定名为“油奈”。“文化大革命”期间，备战夺粮，砍树复田，油奈几近灭绝。直到1982年才开始恢复生产。

接待我的站长曾志芳是个看似内向、实则热情的人，他告诉我：“当时，县农业局组织科技人员深入各乡镇进行油奈资源调查，基本摸清了古田县油奈资源实际情况，并通过普查，初选了6株大果、优质、产量高的油奈，于1983年繁育出2000株奈苗，在吉巷乡板中村和平湖镇赖墩村建立了两个优质高产示范园。”

正在电脑上查找资料的林水兰转身插话说：“1995年2月古田油奈通过福建省农作物品种审定委员会审定，之后政府又发动群众开展油奈选优工作，经省农业厅组织有关果树专家鉴评，选出古田一号、古田七号省级优良单株，为古田油奈良种打下了基础。”

曾志芳接过话头说：“是的，经过努力和实践，2001年《油奈高产优质综合配套栽培记述》获农业部农牧业丰收三等奖；2003年注册了古田油奈地理标志商标，油奈产业成了古田县地方特色产业”。

2005年8月，“翠屏晚奈”通过福建省非主要农作物品种认定委员会专家的认定，成为福建第一个通过认定的晚熟油奈品种。这是继“古田一号油奈”之后，古田县第二个通过省级认定的油奈品种。

古田是油奈的原产地和主产区，古田油奈成了福建省名、特、优水果。

采访中，曾志芳和林水兰都强调说，油奈是古田县特优产品，全国许多地方曾经引种过，但都以失败告终。古田油奈则以品种、品质优势而兴旺发达。目前，全县栽培面积已有5.1万亩，产量2.3万吨，位居全国之首。产品主要销往广东、上海、深圳和省内。

油奈果大色美，果肉细嫩、多汁，果汁凉脆，酸甜适口，风味独特，营养丰富，有很强的市场竞争力。采访中我获知，最近，他们正把油奈、水蜜桃、脐橙等水果向国家申报列入2013年全国名特优新农产品目录。话题转到古田县柿子。我好奇地问：“这次来古田，我吃过贵县一种叫‘炮弹柿’的柿子，果肉色黄，细嫩可口，但怎么会叫炮弹呢？”

曾志芳和林水兰一听都笑了。通过他们介绍，这才知道所谓“炮弹柿”名称的来由是因这种果实体长呈圆形，果顶凸尖，酷似弹头，故由此得名。其中以城东“利洋炮弹柿”最出名，这是古田县与福建农林大学合作培育的优质品种。交谈中又获知，原来，古田县的柿子生产地也有悠久的历史，早在300多年前县境就曾栽种过。

我想起这次来古田时经过城东，看见一片片挂满果实的柿子树，金黄的柿子在阳光照射下，熠熠生辉，宛如一盏盏玲珑的小灯笼，给人一种祥和、温暖的感觉。村头一家家村民，正将采下的柿子进行分拣和脱氧，把焐热的柿子进行包装，运往外地销售。从他们眼角眉梢的喜气看，今年无疑又是一个丰收年。

天色还早，在窗外透射进来的橙色阳光下，我们不由得把话题落在古田脐橙上。

来时搜集过一些材料，得知脐橙是古田县近20年来迅速发展起来的优质水果品种，大部分分布于翠屏湖沿岸和闽江沿岸。受两大水系的调节，加之这些地方气候温暖湿润，果树极易生长。

但不是所有事物一开始都能顺利发展。古田脐橙也是这样。1990年，古田县开始引种美国脐橙，但结果令当地果农大失所望，栽种性能差，产量又低。同年，不怕失败又敢于尝试的古田人又引入美国另一品种“纽荷尔脐橙”， 结果发现明显优于前者。终于，经过10多年试种、示范和推广证实，“纽荷尔脐橙”已完全适应古田气候条件和地理环境。古田人惊喜地发现，该脐橙树势生长旺盛，树梢短密，叶色深绿。果实成熟期，果色橙红，果面光滑，果肉细嫩，味香汁多，口感清甜；果实品质又明显高于其他区域。由此，他们抓住不放了。

我问：“这种脐橙果树一定还有什么其他优点吧？”曾志芳和林水兰都点头说道：“你说对了，它的产出期较短，一般定植后第三年就能挂果生产，四年以上成年果树亩产量高，寿命又可达40至50年，其经济效益十分可观。”

我听了不禁暗喜增长了这么多见识，也惊讶于古田人敢于尝试，并在尝试中发掘了别人所不能发现的优势。

经过科学的栽种实践，2010年，古田人创立的脐橙“古水金钟”“天坤脐橙”“宝溪脐橙”三个品牌，分别荣获福建省“柑橘优质果鉴脐橙类”一个金奖，二个铜奖。

近年来，“纽荷尔脐橙”已成为古田县农村脱贫致富的主栽水果品种之一。有报道说，原古田县汽车站下岗职工曾天坤通过种植纽荷尔脐橙走上发家致富的道路；水口镇溪岚村村民郑作恒也是通过大胆引种纽荷尔脐橙而成了当地首富。据农业部门统计，全县现种脐橙致富的有500多户，仅松吉乡宝溪村就有近百户农民种植，有十几户年收入在10万元以上。

毫无疑问，纽荷尔脐橙生长于古田这个地方，能有这样的效益，除了当地得天独厚的自然生态环境外，最重要的是古田县把发展“特色优势水果产业”作为抓手，把提高水果产品质量放在突出位置，加强科学化、精细化、无公害管理，注重使用生物农药和有机肥料，实行标准化生产，从而进一步提高了水果产品的质量和产量。

采访至此，我已坐不住了，无奈天色已晚，我只得与曾志芳商量：“明日一早，下乡看看油柰、水蜜桃的一些产地如何？”

曾志芳爽快地答应了：“行，明天我找个车，陪你一起下去！”

三

古田县海拔高度为600-900米，年平均温度16.4℃-17.8℃，是种植水蜜桃的最适宜区。

记得前年夏天，我因事路过古田，一路上，但见山间、果园，挂满了果大色艳的水蜜桃，鲜红欲滴，芳香飘绕，令人垂涎不已。车进古田水果交易市场，只见人来车往，一片繁忙交易景象。不用说，当我品尝了两个硕大的水蜜桃后，舌尖只吐出四个字：太好吃了！眼下，已过了品尝美味佳果“水蜜桃”的季节，但它艳丽的果色、美观的果形、上乘的口感依然留存在我的心中、口中。

第二天早晨上车时，我问曾志芳：“先去哪儿？”曾志芳说：“我们先去九都晚奈合作社，那地方叫仕扳村，离城十几公里，看完后再去武斌水蜜桃专业合作社，就是城东的双山村；可惜啊，都过了果子上市的季节了。”

我笑着说：“今天就算打前站，明年等果子熟了，我再来。”

曾志芳说﹕“老朱你说话算数啊，明年就等你来了！”

说话间，车子已驶出县城。但见天空青蓝，高阔辽远，一朵朵状如桃花的云絮，飘落在山间。一路驶去，满眼都是密匝匝的树林、乔木，偶尔闪过的一丝丝野花，如庄周化蝶，有点翩然欲飞之态。

不久，车子转入村野，一条叫桃溪的溪水迂回而来。溪的两旁，有不少大棚紧挨着，一问，古田著名的食用菌和黑木耳就是在这些棚子里栽培的。使我惊异的是，我竟看见溪上有一座漂亮的木拱廊桥。下车到桥上一看，竟是新建的。这时，村主任周昌斤跑过来了。见了曾志芳，又过来握我的手说：“欢迎欢迎，去村部坐坐好吗？”

我问周昌斤：“这座廊桥是新建的？”

周昌斤看着我，露出朴实的笑脸回答说：“是啊，是新建的，但是在过去的旧桥址上建起来的，原来这个廊桥叫百花桥，有几百年的历史了，后来只剩下几块石头，村民出行不大安全也不方便。不过，这新桥是我们仕坂村村民这两年共同捐资修建的。我们这边自从种了水果，大家有收入了，也初步富裕了，所以纷纷支持出钱修桥。”

周昌斤说着，用手指了指村前村后的山：“再翻过去一两座山头，也都是我们的山，现在都种了油奈、芙蓉李，其中晚奈有四千多亩。”

来到村部，周昌斤沏了一泡红茶，又继续前面的话题：“仕坂村现有人口一千九百多人，实打实说，现在光晚奈一年能收入一千多万元，现在我们村里是大人小孩都在忙，劳力不够啊！”

“那怎么办？”

“暂时还没什么好办法，就是每人多干点。”

周昌斤介绍说：“九都晚奈专业合作社。就是我们村的，现在我们种植翠屏晚奈1000多亩，年产量1020吨，成员有80人，均由仕坂村油奈种植大户组成。我们种植油奈历史已久，但是从1993年开始大面积种植翠屏晚奈，现在是一个专业村了。”

从话语中，我听出了这位古田汉子心中的几分自豪，但也觉察出这位村干部心中的一些忧虑。他说：“果业要发展，资金也要不断壮大；现在都讲究科学种植、科学管理，村里都希望进一步加大加强果园的投资事业，创业的愿望也更强烈了；我们也不敢怠慢，不过加上村务一摊事，有时还真忙不过来。”

曾志芳同意他的说法，插话说：“科学管理也包括水果的品牌打造和宣传工作。2012年我们曾分别组织了古田县晚熟油奈和古田县晚熟水蜜桃两场鉴评会，参加晚熟水蜜桃鉴评的有23个样品，参加晚熟油奈鉴评的有16个样品，他们当地的也有多个样品入选；评选的结果，对推动科学种植和科学管理有很大益处。”

周昌斤对曾志芳说：“多亏你们农业部门大力支持和帮助啊，我们也要向古田雨木果蔬合作社和利佳园果蔬专业合作社的兄弟多多学习。”

告别周昌斤，小车径向武斌水蜜桃专业合作社的所在地双山村进发。令人欣慰的是，古田乡镇村庄都有了水泥路，由于道路两边植被好、绿化好，加之原有的生态好，在初冬的山间、林间穿行，仍可见树木丛丛，翠竹连片，甚至在这样的季节还能使人生发出“空翠湿人衣”的感觉。

从生性上说，我似乎并不好静，也时常觉得，即便是在什么时候抵达一座山、一个林子、一条小路，我总喜欢遇到一些人，而这些人虽不相识，但我相信只要一见面，我就不会感到孤寂了，甚至有一种莫名的快乐。　　　现在要去的那个叫双山村的地方，我又会遇见什么样的人呢？

要知道，这个地方可是古田县千亩水蜜桃绿色生态果园。

来之前，我查阅过资料，古田县是福建水蜜桃主产区之一，种植水蜜桃有300多年历史。古田水蜜桃果大、汁多，风味甜浓，其中尤以白凤桃、玉露桃品质最佳，是福建名牌产品，历来深受消费者青睐，可谓声名远扬。全县水蜜桃主要分布在环翠屏湖区域的城东、城西、凤都和平湖等乡镇。坐落于双山的武斌水蜜桃专业合作社，则是2011年8月成立的，合作社于2011年开始承担农业部（桃）标准园创建工作。

这个地方，有什么故事吗？我一边欣赏着窗外赏心悦目的乡野景致，一边心里想着。

车抵双山村，一问，此地海拔750至850米，土层深厚，植被保护良好，生态环境长期稳定。

来到山上桃园，但见层层桃树，垒上山腰。午时阳光，洒下万斑金鳞，把漫山遍坡的桃树映照得闪闪烁烁，煞是好看。

前来接应我们的正是合作社理事长陈宝珠。我看不出她的年龄，也未敢贸然启问。从穿戴看，她完全像个城里女人，一问，却是当地人，而且是双山村村主任的爱人。

我试着开了个玩笑：“哦，原来你是双山村第一夫人啊！”

　　陈宝珠不好意思地笑了，说：“不敢当，我原来只是在古田城关卖水果的。”

　　噢，卖水果的普通生意人，而今是合作社负责人？还真有故事。

　　我赞赏地说：“这么说升级了，到这里当理事长来了。”

　　陈宝珠说：“说来话长，简短说，那时在古田卖水果，发现水果很好销，心想要是自己能种植水果，收入不是更多了？”

　　不错，她还真是个敢想敢做的人。那一年她一想好，就收摊回到村里，凭着她的口舌，一家一户地走，苦心婆心动员村里的人，用山地投资，用现金入股，没钱的就帮他们贷款，于是，合伙办起了果园。

　　我问道：“你相信双山村能种水蜜桃？而且会有收益？”

　　陈宝珠说：“相信。因为我问过搞农业科技的人，他们来看过，说这里山地是原生态的，从来只栽种树木，没用过农药，加上土壤适宜，空气洁净，搞个生态果园没问题。”

　　于是，经过一番努力苦干，硬是开出了1000亩果地。为了进出快捷和运输水果不被颠簸，他们自己出资修好一条通向山中的水泥路。在有关方面指导下，他们又坚持合理规划、规模发展的原则，实行区域化种植、产业化经营，其种植的主要品种有“美香桃”、“新川中岛”、“颐红”、“白凤”等。

　　陈宝珠说：“栽培水蜜桃，我们有自己的生产技术规程和基地生产管理制度。合作社还推广应用测土配方施肥，突出应用生物农药，不使用禁限用农药，确保果实质量安全。”

　　“这些水蜜桃品种能打响吗？”

　　“打响啊，已经闻名全省了！我们合作社还有一个品种叫‘紫竹峰’，已申请国家绿色食品认证，并承担了农业部桃标准果园创建项目！”

　　说这些话时，陈宝珠一点都不像在城里卖水果又放不开手脚的农村妇女，口吻里充满的是一种创业的自豪感和勇往直前的霸气。

　　“现在收益如何？”

　　“有一半果树已挂果出产了，今年就有50多万元收益，明年、后年会一直翻番的。”

　　“那应当祝贺啊！”

　　“谢谢，谢谢！托山水的福，托政策的福。”

告别双山村，启程回城，车子依然在山中林丛穿行，时而看到松鼠在果林间跳跃，我不期然的心中又获得了一种在果乡徜徉的异样回味与感受。虽说，我此行未能见到桃花、李花盛开的美景，也未能在当地品尝到油奈和水蜜桃等季节佳果，但古田果农和从事经作工作的人，其淳朴的性格，认真负责和专业的态度，以及勇于进取的精神，无不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而我对他们热情好客的感激之情，似也从第一天开始就悄然萌生了。

四

离开古田的前夕，我获得了古田县农业局经作站的一份工作总结，里面列举的一些有关水果生产的数据，对我来说，若在平时看去，可能不免枯燥；但在当时看去，字里行间，却骤然涌出了诗意。因此，莫如抄录如下：

古田各类水果面积有15.1万亩，水果总产量7.8万吨。

　　其中，油奈6.33万亩，占水果总面积的41.9%，产量3.05万吨；

　　桃3.10万亩，占水果总面积的20.5%，产量1.81万吨；

　　李1.64万亩，占水果总面积的10.9%，产量1.09万吨；

　　葡萄面积2582亩，产量1859吨；

　　柑橘类2.76万亩；

柿子、梨、板栗等合计1.01万亩；

……

我不知道有人读到这里会有什么感觉，然而我确实从这些面积、产量、吨位里，读到的是古田绵延无尽又花团锦簇的片片果园；读到的是古田水果之乡飘散出的种种佳果的芳香与甜味；读到的是古田果农们生动真切而又诗意盎然的心的跳动；读到的是古田人民怀揣梦想大步向前的勃发英姿和朝气……

（本文原载于福建省炎黄文化研究会、省作协“走进八闽”文化采风系列之《走进古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