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眷侣鸳鸯石

黄锦萍

鸳鸯石，一块好诱人的石头，肯定与爱情有关。人世间永恒的主题莫过于爱情了，但幻化成石头的鸳鸯，又藏着一个怎样的爱情故事呢？如果不是海枯石烂，至于生死相随变成石头也要长相厮守吗？如果不是遇到了意外，谁愿意变成冷冰冰的石头将爱情终结在深山老林之中？看过古今中外太多的爱情悲剧，找一个人间蒸发、延续浪漫的办法就是神化。梁山伯与祝英台不能终成眷属而化作了双飞的蝴蝶，凄美的爱情故事用蝴蝶翅膀对话，漫山遍野纷飞的蝴蝶啊，仿佛在向世俗偏见挑战。武夷山大王和玉女为爱情用生命抗争的生死绝恋，化作了巨大的大王峰和遥遥相望的玉女峰，永远定格在世界自然与文化遗产的武夷山中，成为景区中最夺人眼球的标志。那么，南平的鸳鸯石，也会有一个动人的爱情故事吗？我好奇着，期待着。

探访鸳鸯石那天闽北下着大雨，似乎预示着追寻爱情的难度。到达西芹镇高坪村时，雨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西芹镇宣传委员杨进超问我要冒雨上山吗？我说必须去，下冰雹也要去，不去怎么写呀？于是穿上他们为我备好的雨鞋，在村委会主任黄松平的带领下驱车出发了。车子大约开了20分钟，在一片空地上停了下来。村主任说，车子进不去了，现在只能徒步登山。上山的路全是台阶，专门为登山看鸳鸯石而修建。我问有多少级台阶？村主任说9999级吧，比台湾的101大楼还略高一些。我以为他是吓唬我的，那就开路呗。没想到台阶没完没了，走了大约20分钟，我停下来歇口气，问还有多少路程，回答说还有一半，看来我对登山的艰难有些低估，想着还有那么长的台阶要爬，不禁深深叹了一口气。

借着喘息的机会，我大口吸着负氧离子，认真地看了看周边的景色，但只见万亩毛竹林将整座山覆盖，5000多亩原始森林郁郁葱葱，阴雨天营造出云海缭绕的仙境，让人觉得这样的场景没有年代感。整座山上就我们这几个人，谁会冒着这么大的雨来看鸳鸯石？在这样宁静的山中，白天也可以做梦啊。村主任指了指一块插着“森林迷宫”的木牌说，这一片都是森林迷宫，走进去的人肯定迷路，一般人都走不出来，所以每次带人进山，我都交代他们不要往森林迷宫里走。往密林中望去确实会迷失方向，没有路，树木长得一个样，除非你往树上扎红丝带或者留下别的标记，否则还真会迷路。村主任告诉我，这里的空气湿度大，生物品种多，山上有50多种国家珍稀树种，比如红豆杉、山尖杉、水杉、柳杉和香樟树。村民还见过许多飞禽走兽，比如豹子、野猪、山麂、灰熊，还时带看到过斑鸠和山鸡。

走了这么久还看不到鸳鸯石，更加觉得爱情的扑朔迷离。我一路上边走边想，鸳鸯作为中国著名的观赏鸟类，之所以被看成爱情的象征，是因为人们见到的鸳鸯都是出双入对的。鸳鸯常常出现在古代神话传说和文学作品中，人们常用鸳鸯比喻男女之间的爱情。以鸳鸯比作夫妻，最早出自唐代诗人卢照邻《长安古意》诗，诗中有“愿做鸳鸯不羡仙”一句，赞美了美好的爱情，以后一些文人竞相仿效。鸳鸯常常在水面上相亲相爱，悠闲自得，风韵迷人。它们时而跃入水中引颈击水追逐嘻戏，时而又爬上岸来，抖落身上的水珠，用桔红色的喙精心梳理着华丽的羽毛。此情此景，勾起多少文人墨客的联想，唐朝李白写下：“七十紫鸳鸯，双双戏亭幽”的诗句；杜甫写下“合昏尚知时，鸳鸯不独宿”的诗句；孟郊写下“梧桐相持老，鸳鸯会双死”的诗句；杜牧写下“尽日无云看微雨，鸳鸯相对浴红衣”的诗句；苏庠写下“属玉双飞水满塘，菰蒲深处浴鸳鸯”，“只成好日何辞死，愿羡鸳鸯不羡仙”，“鸟语花香三月春，鸳鸯交颈双双飞”的诗句。

这一对石头鸳鸯躲得够深的，究竟是受了怎样的磨难，才这样义无反顾地告别尘世，宁可化作石头，也不想在人世间逗留？年轻时我读过《孔雀东南飞》。这部中国文学史上第一部长篇叙事诗，也是乐府诗发展史上的高峰之作。诗作取材于东汉献帝年间发生在庐江郡的一桩婚姻悲剧，诗以“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开篇，全诗350余句1700余字，讲述了焦仲卿、刘兰芝夫妇被迫分离并双双自杀的故事，控诉了封建礼教的残酷无情，歌颂了焦刘夫妇的真挚感情和反抗精神。诗的结尾创造了刘兰芝和焦仲卿死后双双化为鸳鸯的神话，寄托了人们追求恋爱自由和幸福生活的强烈愿望。

随行的当地文人陈盛允告诉我这里鸳鸯石的传说，延续了《孔雀东南飞》的故事。“孔雀东南飞何处？东飞南平觅鸳鸯”。传说焦仲卿和刘兰芝化为一对鸳鸯后，飞到南平安家落户，它们恩恩爱爱幸福地生活着。村民们见到这对美丽的鸳鸯非常高兴，常常给它们喂食物，鸳鸯也给人们带来了欢乐。鸳鸯深受村民珍爱的消息，传到附近一对老妖精的耳朵里，它们心怀妒忌要拆散这对鸳鸯，于是腾云驾雾来到高坪。老妖精妖气冲天，被在茫荡山上练武的孙悟空看到，悟空举起金棒棍扔了过去，叫一声“呔！你们休想！”。棍子打在老妖精的鼻子和牙齿上，老妖精吓得躲藏在鸳鸯筑巢的岩石下面，再也不敢出来。这对鸳鸯不愿意离开美丽的高坪村和那里善良的人们，索性化成巨大的一对岩石，外形就是相望相亲的鸳鸯。高坪村村民为祈求纯真的爱情和幸福，常常登山看望鸳鸯石。如果是晴天，还可以找到躲藏在岩石下的一对老妖精呐。如今千年过去了，“磐石方且厚，可以卒千年”。这对鸳鸯磐石依然保佑着来这里祈福的情侣们。

爱的传说总是这样，肯定会遇到障碍，如果相亲相爱顺理成章，那就不好玩了，就没有故事了。要嘛碰到老妖精老妖婆百般阻挠，要嘛遇到强势的第三者要活活拆散美好姻缘，要嘛其中一方得了绝症生离死别，要嘛曾经的富豪经历了涅槃跌入无底深渊，是爱的力量挽救了他----爱不仅是人类永恒的主题，也是神仙世界永恒的主题。就这样边听边看边想，终于远远地看到一块黑乎乎的石头了。村主任兴奋地喊道：这块就是鸳鸯石！我顿时来了精神，加快了脚步，登上了观看鸳鸯石的观景台。

果真是一对“神仙眷侣”，两块紧紧相挨的石头浑然天成，融为一体。不做任何想象时只感觉是天外来客，一座巨大的石头山上，稳稳地落座着两块巨石，巨石之上叠加着巨石，只是形状变小，小到可以丰富人们的想象。那么，就让我把美好的愿望加入到爱的形状之中吧，但只见层层叠加的石头像羽翼一样柔软地舒展，两块横向巨石像两只鸳鸯的身体，身体之上又叠加着两块略小一些的巨石，恰好是两只鸳鸯的头部。雄鸳鸯梳翎翘首，张开亲吻的嘴，雌鸳鸯含情脉脉迎合着，形似、传神、恩爱，缠绵，好一幅患难鸳鸯的接吻图！映衬着鸳鸯石的，是周边苍翠的松枝和苍茫的竹海。云雾之中的茫荡山虽然看不见蓝天白云，但朦朦胧胧的意象却为这个爱的传说增添了神秘的色彩。真应验了一句话：只羡鸳鸯不羡仙，南平鸳鸯似神仙。

“鸳鸯石”和爱情一样是有高度的，这里的海拔高度是1363米，而爱情的高度则无法测量。下山时顺着台阶往下走，缺乏锻炼的我腿都有些抖。但我还是看到了另外几块黑乎乎的石头：绿毛龟石酷似一只长着绿毛的大乌龟缓步竹林，慵懒的样子仿佛这里就是它的出生地；巨蟒吞云石就像从深山中爬出的一只巨蟒盘踞路口，随时准备向路人或入侵着展开攻势；乌龟出洞石宛如一只乌龟刚刚顶开洞穴探头而出，看看山里有什么小动物可以饱腹的……

下山的路很漫长，总觉得光有这几个景点还远远不够，应该做足鸳鸯文章啊！比如行走的路中能时不时地出现几座设计别致的鸳鸯亭，供游人或情侣歇脚；比如可用当地品质优良的野蜂蜜，制作成精致的“鸳鸯蜜”，让情侣们喝了甜甜蜜蜜，还可以作为伴手礼让游客带走；比如快到鸳鸯石景观时，设计一段“鸳鸯长廊”，长廊上缠绕着象征爱情的藤蔓，结满娇艳欲滴的爱情果；比如建造一座爱情桥，桥上情侣们可以将地老天荒的爱情锁，锁住当下的幸福……这些创意虽然有些俗套，但对到这里寻找爱情图个开心的游客来说，有鸳鸯石可看，有鸳鸯长廊可走，有鸳鸯亭可歇，有鸳鸯蜜可喝，有爱情锁可锁，这样不是就把鸳鸯的主题放大了吗？

下山归来天已擦黑，村主任意犹未尽，把我带入临近村庄的一片树林中，指着一棵郁郁葱葱的参天大树说，这是一棵千手观音树。这棵三个成人都抱不住的古树上，挂着珍稀树种的保护牌，它的特别之处是树上长着像千手观音一样的枝桠，一千只手以枝桠的形式横着伸向天空，不是为了索取而是为了给予，给予生养它的大地以荫凉，给予祈求幸福的人们以庇佑，这是知恩感恩的树木对大地的馈赠。仰望着这棵千手观音树，我此刻的唯一愿望是：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回到西芹镇，年轻的镇长吴继胜安排我在镇政府食堂吃当地农家菜。镇长想听听我对鸳鸯石景区的发展建议，我把要千方百计做足鸳鸯文章的想法说了，镇长表示认可。镇长说，目前南平市延平区旅游局正在将鸳鸯石开发成爱情主题园，打造闽北爱情休闲胜地。依托鸳鸯石奇景，建设竹海咖啡馆、竹海爱语公寓、鸳鸯石婚纱摄影基地、休闲避暑度假山庄等基础设施和配套服务设施，打造全国爱情婚恋主题乐园。目前总投资一个亿的鸳鸯石爱情婚恋园开发项目正在有序展开。借助茫荡山省级风景名胜区核心景区的资源优势，将“鸳鸯石”、万亩毛竹林、5000多亩原始森林进行整合开发。你也看见了，景区内物种丰富，珍稀动植物众多，瀑布飞泻、云海缭绕、负氧离子充足得很，是见证爱情、休闲避暑的旅游胜地。我们这还具备了便利的交通优势，景区距延平城区和高速公路互通口不到10公里，从市区驱车30分钟就可进入原始森林。已建成15公里水泥路面旅游公路和30多公里林中道路，建成了红叶山庄、停车场和一批农家饭庄，可以说这里是南平茫荡山自然风景保护区中，保持原生态状态极好的景点，是观云海、沐朝阳、听涛赏花、见证爱情、揽竹海情趣、尝山珍海味、休闲养生避暑的好去处，就等着大批游客来了。

随着土鸭红菇汤上桌，镇长让我好好品尝一下，说是这里的野红菇汤是最好喝的，绝对的原生态，当地农民都是天蒙蒙亮就上山采摘。镇长说农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山水培育出来的高坪“六大干”：笋干、红菇干、香菇干、木耳干、柿子干、酸枣干，既是土特产也承载着乡土文化，这些美味的“六大干”，是大自然的恩赐，也是高坪村民的劳动果实。我喝了野红菇汤，果然味道鲜美，喝出了大自然的味道。镇长说大山里全是宝，春天可以上山挖春笋采野菜；夏天可登顶观美景看三江并流，欣赏漫山遍野盛开的野生杜鹃花；秋天可品尝肉厚味美的野红菇和数十种野生食用菌还有各种野果；冬天冰雪覆盖了整座山林，晶莹剔透的冰凌挂满枝头，游客可领略到白雪皑皑千里冰封的北国风光。再加上这里是情侣祈福的地方，不来都不行啊！这些年来，西芹镇党委、政府大力实施“旅游兴镇”战略，着力打造高铁时代的大西芹旅游格局，让游客“进得来、留得下、玩得好、带得走”。

镇长信心满满，相信不远的将来，这些美好的设想都将变成现实。宣传委员杨进超补充说，这里的万亩竹海已经列入南平“森林人家”建设示范点，鸳鸯石、龟石、蛤蟆石、糍粑石、“红旗顶”及闻名全国的杨八妹练兵场等景点线路都已开通。目前已开了13家农家饭庄，还有一家可容纳200多人同时就餐的红叶山庄。镇里还定期举办多场与旅游有关的活动，比如“爱情婚恋”主题乡村游，比如“宗教旅游节”等。特别是连续几年举办的以爱情婚恋为主题的“七夕节”很受年轻人欢迎，现场抛绣球相亲等民俗活动，让高坪成为闽北“七夕节”最大的亮点。连百年树龄的柳杉树也变成了“真情永远、月老见证”的许愿树，众多情侣将写好的美好心愿装入五彩斑斓的沙袋中，高高地抛向许愿树，许多游客反映，这样的婚恋活动确实很好玩。

在高坪村，有一个圆形的大池塘，池塘里游着各种颜色的鲤鱼，本应该叫“鸳鸯池”的，但池塘里确实没有鸳鸯。鸳鸯一般生活在针叶和阔叶混交林及附近的溪流、沼泽、芦苇塘和湖泊等处，每天晨雾尚未散尽就从夜晚栖息的丛林中飞出，聚集在水塘边，在有树荫或芦苇丛的水面上漂浮取食，它们戏水时伸头曲颈随波逐流，有时也用两翼击水拍出亮晶晶的水花。这种诗情画意般的场景暂时还没有在高坪村出现，因为鸳鸯有翅膀会飞，所以愿意不愿意到高坪鸳鸯池里游玩是鸳鸯的选择，而不是高坪人的选择。

就看勤劳智慧的高坪人，能有什么妙招，把真正的鸳鸯引到这一片风水宝地来了。

（本文原载于福建省炎黄文化研究会、省作协“走进八闽”文化采风系列之《走进延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