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军入侵福州实录

施晓宇

1941年4月，日寇侵略福州城。

（一）

福州，福建省首府，抗战期间，日军两次入侵。第一次从1941年4月18日开始，另一次始于1944年9月27日。

福州第一次沦陷：1941年4月21日至1941年9月3日，历时135天。第二次沦陷：1944年10月5日至1945年5月18日，历时226天。

2006年4月21日起，每年的这一天，榕城都要拉响防空警报，以纪念福州曾经沦落日寇之手。因为——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亦可防微杜渐。这里谨以原福州英华学校国文教师洪心衡（字梦湘，闽侯人，福建师范学院中文系副教授）生前写下的一首忧愤诗，提醒大家居安思危，勿忘雪耻：

寇氛渐东南，曾几闻迎击。

高位事酣嘻，荷辑空行役。

微生亦自感，怒愤徒交集。

莽莽欲向谁，一草军前檄。

（二）

1941年2月，日军最高统帅部下达大陆令第480号：华南方面军司令官应对福建省以南的中国沿海……随时进行以封锁为目的作战。

日本陆军有七大方面军:关东军、华北方面军、华中方面军、南方军、台湾守备军、日本本土总军——华南方面军为其中之一，共有七个师团，计25万人，编入支那南方派遣军作战序列。

1941年3月15日，日军大本营把原驻台湾的一个飞行团调归华南方面军司令官后宫淳中将指挥（司令部设在广州），准备发动代号“C4作战”——“福州作战”。

1941年4月18日，在华南集结的日军近卫师团及第18、48师团，派出登陆运输舰艇驶抵闽江口东海海域集结。这一天，日军出动30架飞机对福州及闽江口两岸地区轮番轰炸。随后，担任进攻福州的日本陆军第48师团一部，加海军第一舰队所属海军陆战队共2000多人，在海、空军火力掩护下于福州东面连江县抢滩登陆。

4月19日，日军占领连江县、长乐县；4月20日，占领福清县、闽侯县等福州周边县城，意图合围福州。

4月19日，日军1000多人在长乐县梅花、漳港登陆，并攻占金峰后，向长乐县城方向进击。我守军一营机枪连官兵在沟东山观音洞设伏，以猛烈火力杀伤日军的进击部队，延缓了日军的攻势，但被日军后续部队包围，并遭反复轰炸，全部英勇献身。

2015年4月20日，东南网发表福建省社科联提供的《抗战期间日军两度侵占福州始末》（沈吕宁写）一文记载：

（1941年4月21日）从长乐进犯的日军，一部分从营前渡江进入市区，另一部分经南台进驻湾边，切断福州和永泰的交通，又分兵窜至西门洪山桥，截断福州和上游的联系。从连江进犯的日军，经北门新店到达市区。当时国军已先期撤退，（福建）省政府也早于1938年4月迁往山区永安。4月21日住在福州城北的市民听到从新店传来的枪声和炮声，天空中也出现各色信号弹。22日拂晓,城内水部门一带出现日军。22日中午日军完全控制福州……

其实，早在4月21日白天，福州马尾就已失守——日军48师团把司令部设在马尾；日军飞机大规模空袭福州王庄机场、台江码头等地，炸死炸伤我军民380人。21日晚，头戴钢盔的日军先头部队走在福州南台街头，标志福州的第一次沦陷。这有黄启权先生的亲眼所见为证。

（三）

1931年出生的黄启权，曾任福州市委办公厅主任、福州市博物馆馆长。10岁那年，他亲眼看见日本兵出现在福州街头。作为孩童的他，对吉祥山和福州四中背后的两座空袭警报台印象更为深刻。他回忆说：

那里是福州的第一瞭望台，飞机一来轰炸，警报就会拉响。每天上午8点到9点多，日机都会飞来，每次在城内投下4颗炸弹。1941年4月21日，日机轰炸了一整天。到了晚上，街上就出现日本士兵的身影。他们背着枪，用很蹩脚的汉语说：“回去！……”随后，福州城里的桥头、路口开始有日军设置的关卡。他们规定中国人通过都要鞠躬行礼，否则或遭毒打，或被杀戮。

日军还在福州城里设“慰安所”，位置在今天的东水路与福新路交汇处及仙塔街竹林境。当时，住在附近的居民，几乎每天都能看到中国女子被凌辱致死后盖着白布抬出。

据调查，南台中洲岛是日本宪兵队驻地，水部涵园、王庄十四桥、马鞍山、东门外岳峰等地，是日军杀人的场所。2015年8月16日《福州日报》发表记者报道，揭露日军的罪行。报道说：“日军占领福州后，在其驻扎处设立门岗，行人经过，必须免冠立正，行九十度鞠躬。由于许多福州同胞对此不熟悉，稍有行礼让日军看“不顺眼”的，就拳脚交加，或在烈日下罚站、罚跪。年老之人，还用火焚其胡须，墨涂其面；年轻妇女则用种种手段侮辱，索胸摸乳，迫令裸体取笑。”

对于福州第一次沦陷的结束,沈吕宁的《抗战期间日军两度侵占福州始末》写道：“这次日本侵略者在福州只横行135天，由于国军第80师于5月25日在福州北面的闽侯境内发动大湖之役，使日军遭受重大损失，加上长乐、福清、连江和闽侯南港等地的游击队的频频出击，以及福州城内物资匮乏，补给困难，日军无奈只得于1941年9 月3日由福州地区撤走。”

（四）

“大湖战役”是这样的：5月21日晚，驻福州日军1500人分乘42艘汽艇，在十多架飞机掩护下溯闽江而上，在福州市郊昙石、甘蔗、白沙等地登陆。与此同时，另一路日军经大小北岭向闽侯县大湖乡进犯，企图两路兵力会集后，再向古田县挺进，进而直逼闽北战略要地南平地区。关键时刻，国民党军政部第13补充兵训练处处长李良荣向第25集团司令陈仪请战获准，率所属装备团在南平誓师后挺进大湖乡阻击敌人，双方发生激战。装备团抢先夺取制高点。日军调入一个大队增援，并出动飞机大炮轰击，掩护步兵冲锋。

装备团仅用第8连一连兵力牵制敌人，诱敌深入，以在大湖加以歼灭。经过激烈战斗，8 连官兵负伤累累，排长陈东文身负重伤仍指挥全排与日军展开肉搏，中弹身亡；班长庄天河、陈富民、陈水界等也相继阵亡。这天夜里，从大小北岭而来的一路日军先期到达大湖，从白沙登陆的日军也被诱至大湖。

2016年9月18日的《福州城事》，详实记载了当年的战况：（5月）25 日拂晓，中国守军在李良荣指挥下发起了大湖战役。由海外归来参加抗战的爱国华侨青年组成的装备团，士气格外旺盛。副团长郭志雄身先士卒，率领突击队首夺江洋大湖要道上的寨上关，接着向双髻山下敌哨所攻击时，被日军机枪击中，不幸身亡。这位新婚才1个月的归侨青年壮烈牺牲，装备团官兵感到格外悲愤。他们高呼“为副团长报仇！”向敌阵勇猛冲杀，一举占领了双髻山。接着，李良荣指挥全团向大湖敌军发起猛攻。战斗在后塘村、大湖店、大湖村等居民点激烈进行，拼杀到当日下午，日军无力顽抗，残敌逃回福州。

大湖战役历时7 天，歼敌600 多人，缴获大批枪支弹药及其他军用物资，极大地鼓舞了福建人民的抗日斗志。

“大湖战役”奠定了三个多月后福州第一次光复的基础。

1942年中途岛战役失败、丧失太平洋战区主动权之后，1944年，垂死挣扎的日军又发动了“大陆交通线”战役。

1944年9月27日，日本侵略军再犯福州。10月4日，福州市内所有国民党军队全部撤退。10月5日，日军时隔三年再次占领福州，直至1945年5月18日日军撤退，福州第二次沦陷共计七个半月——226天。

（五）

据当时福建省政府不完全统计，福州两次沦陷损失巨大。第一次沦陷，市民被杀害252人，房屋被毁坏2223座，马尾船厂大部分焚于炮火。第二次沦陷，市民被杀害68人，房屋被破坏522座，被勒捐1080万元，被掠夺粮食24000多担。

另外一组官方统计数据是：福州两次沦陷，公私房屋被炸毁、被破坏2745座。长乐县被日寇毁屋2100多间，闽侯县被毁屋1000多间。福州市被杀340人，有18万难民；连江县被杀723人，有3万难民；闽侯县被杀299人，有6.2万难民。

另外，福州市两次沦陷，被日寇掠夺的杉木估值347000元，粮食约31967担，棉花204000担，布匹24000匹。闽侯县两次沦陷，日军宰杀耕牛740头，运往日本耕牛50多头。另外，福州市第一次沦陷，被抢走衣服估值12万元；闽侯县被抢8000件，估值26000元。第二次沦陷，福州市被抢衣服23000件，估值92000元；闽侯县被抢11342件，估值56710元。

日军两次入侵福州的罪行，罄竹难书。据《福州市抗战时期人口伤亡和财产损失调查报告》公示，抗战八年，福州直接伤亡3494人，间接伤亡277162人，伤亡总人数至少为280656人（不含军人伤亡人数）。

2015年7月7日，中国新闻网以《福州举行抗日志士纪念墙奠基仪式》为题报道：7月7日，是卢沟桥事变爆发78周年的日子。福州抗日志士纪念墙奠基仪式在福州三山人文纪念园举行。国共两党抗日老兵代表及后人共同为该纪念墙奠基。为更好彰显抗日精神，将把一批健在的抗日老兵手模制成铜雕，嵌于福州抗日志士纪念墙上。99岁的抗战老兵、著名书法家赵玉林为该纪念墙题字。

纪念墙由英名墙、长明火、国共抗日老兵手模铜雕墙组成。英名墙上镌刻着出生或祖籍福州五区七县（市）以及曾在福州战斗过的6700多名国共两党抗日老兵和抗日华侨、工商名流、文化志士的英名。

落成仪式上，最感人的一幕出现在八路军120师抗战老兵、原福州军区炮兵司令王玉清与国民党海军抗战老兵、台湾退役海军少将宋炯携手点燃长明火那一刻。1958年在“金门炮战”中兵戎相见的两个人，此次联手纪念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这一情景，正如鲁迅先生《题三义塔》的诗句所言：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