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豪气耀云天
杨国栋
一
天空中奋力搏击的苍鹰白鹭，穿越浓浓云层俯冲而下发出的尖啸嘶鸣，激发了杨家溪宽广浩瀚的激越水流声响，堆积起的雪白浪花，撞开了霞浦古驿道钱大王关一位母亲的心扉，瞬间一个男婴呱呱坠地……那是1912年一个春雷滚滚的日子，这个男婴就是霞浦县牙城镇钱大王村的念正锵。
少年念正锵生活贫寒。他很想念书识字长见识，家庭却没有支付他上学读书的经济能力。他的父亲老实巴交，却在现实生活中因为没有文化不会算账，吃了地主老财许多亏。他下决心筹集资金培养念正锵走入学堂，为的是将来出人头地，自家不再受剥削欺凌。念正锵在学堂里学习，有悬梁刺股、牛角挂书的吃苦精神，成绩一路飙升，考入福建省立霞浦三中，被同学和老师誉为才华横溢的“闽东五才子”之首，光耀门庭。
钱大王村流传着念正锵少年时代与众不同的学习风格，说他年幼聪慧，凌晨起来识字，暮阳下山背诗，6岁就能够在大庭广众中吟诵诗文，敢于同比他年长的青少年比赛古诗文，屡屡得胜，乡民皆赞扬其前途无量。
民间还有一则传说。有一年寒冬腊月，霞浦乡间，冷风凛冽，四野冰冻。时逢荷枪实弹的大兵由闽入浙，气势汹汹。路经钱大王关，全村念姓男女老少皆上山避祸，唯有寒假回乡的少年念正锵敢于返回村里开店买卖。官军路过倍感神奇，首领问他为何不躲不避？念正锵大胆回答：如果一支军队看见一个少年都要杀害，那么这支军队一定不是义军，一定不能受到百姓的拥护，一定无法战胜敌人……将领对他的回答予以赞扬，说“此子长大必成大器！”可见念正锵胆识过人。
念正锵与霞浦名人杜星垣、蓝玉轩、林椿等挚友，同年就读于福州师范学校。念正锵手不离卷，兴奋时常常夜半借助路灯攻读军事书籍。1931年9月18日，日本帝国主义制造了震惊中外的九一八事变，悍然侵占我东北三省。身在校园，心系国难的念正锵，毅然参加福建抗日爱国青年队伍，积极投身抗日救亡宣传工作。
1932年1月28日，驻沪日军制造一·二八事变，19路军奋起抗击，遏制了日军的侵略攻势，逼使日军数易主帅。1932年入夏，时时关注前方战事的念正锵，毅然报考19路军训练部，决心到前线战场与侵华日军拼杀。一日深夜，念正锵出现在夜灯下苦读苦背，被海军上将萨镇冰遇见。原来，萨镇冰曾经多次到19路军训练部讲课，十分赏识念正锵的苦读精神。此夜一遇，萨镇冰记忆十分深刻，鼓励念正锵立志做一名对国家和民族有贡献的青年才俊。
念正锵故居
其时，爆发了声势浩大的淞沪保卫战。蒋光鼐为总指挥，蔡廷锴为副总指挥兼军长。他们共同指挥官兵同日寇进行了殊死战斗。念正锵与许多爱国青年和年轻战士一道投身抗日战场，战斗在19路军78师38团2营守防的阵地上。他同老兵一道坚守阵地，展开阻击，经受了枪林弹雨的生死考验。
十分爱惜人才的萨镇冰认为念正锵受过中高等教育，属于培养对象，不应当作为一线战斗员使用，便将念正锵推荐到福州马尾海军军官训练营集训。结业后，萨镇冰又推荐念正锵进入黄埔军校进行短期训练，提升军事素养。再后，萨镇冰将念正锵推荐给国民党闽东防务司令官李树堂。李树堂也爱惜人才，将念正锵安排在司令副官的较高级别位置上，兼任宁德、霞浦保安中队长，军衔为闽东区中校参谋主任，将闽东的部分防务工作交给念正锵打理。回到闽东故乡的念正锵，联合他的老同学蓝玉轩，让他当上了山民会馆理事长，为当地的畲族民众服务，改善他们的生产生活待遇与条件；同时成立了革命志士交通站，专门为抗日志士上前线参加抗战提供条件；其后还为地下共产党人保释出狱出力。
由于念正锵工作扎实能干，懂得处理上下各种人事关系，数年内他的职务就被提升为旅部上校参谋长，成为李树堂司令官更加重要的副官。当时的国民党闽东防务司令部，下辖宁德、福州区，有着13个行政县的受辖区域。这让知识渊博、智慧超常的念正锵有了更大的用武之地，也为司令官李树堂睿智地处理各种棘手繁杂的难题，做出了自己应有的贡献。
二
1937年七七卢沟桥事变之后，国共两党进行第二次合作，抗日统一战线形成，全面抗战爆发。身为闽东防务军的上校长官，念正锵常常代表司令长官李树堂，亲临福州与闽东各县区巡查军事防御工事，督促士兵和下层军官指挥训练，对于防御工事不健全、不坚固的地段，坚决进行修补加固；同时争取经费增加沿海一线旧城墙的碉堡建设，保障闽东防区及其海域的安全稳定。1938年5月13日，长驱直入的侵华日军占领厦门后，随即将侵略的线路方向指向闽东地区。敌人以日舰为旗舰，凶残猛烈地炮轰闽江口，梅花、黄岐、北麦等地。念正锵不畏艰险，亲临第一线指挥。担负守卫闽江口任务的“抚宁”“正宁”号舰艇奋力英勇反击；“楚泰”舰急速增援。双方交战激烈，迫使敌舰不能迅速靠岸登陆。遗憾的是敌舰众多，火力威猛；闽东防务舰船落后，三艘军舰两沉一伤，海军遭受重创。然而，念正锵指挥的岸线战炮阵地勇敢坚守，向进犯的日寇军舰猛烈轰击，打伤敌舰一艘，迫使敌舰仓皇逃命。
几天后，日军以飞机高空优势抢占制空权，狂轰滥炸福州城、福州马尾要塞司令部和亭江等地，继而出动战舰与快艇等，企图快速登陆马尾、亭江，直插福州城市。念正锵深入第一线指挥作战，一边顽强阻击日寇登陆，一边紧急呼叫国民党高层派出军用飞机支援海疆。然而，国民党高层并未响应，迟迟不见飞机前来空中打击敌机。反应敏捷的念正锵见形势不妙，下令给亭江前线增派连江、罗源一线闽东防务部队，迅速增援马尾和亭江，较好地阻击了亭江一线企图抢占滩头阵地的日寇。不料，狡猾的日寇反复派出飞机不间断地轰炸马尾海军要塞区，马尾守军告急。勇于担当的念正锵自告奋勇请缨率部驰援马尾，与马尾守军并肩作战。霎时间，闽海硝烟遮天蔽日，红色火光闪耀于整片海域，以念正锵为首的防务军不顾自己的生命危险，以昂扬的精神和坚韧的斗志，同抢滩登陆的敌军殊死拼搏，不断杀敌。念正锵身负重伤，许多抗日官兵血染水域，魂归深海。此役，念正锵所在的部队因为武器装备落后，没有制空权，损失相当惨重。但是他们敢于和勇于杀敌卫疆的精神也使得进犯日寇遭到沉重打击，敌舰与飞机多艘（架）被击沉或者被击伤，登陆部队伤亡达3位数，迫使日军撤退。
三
身负重伤的念正锵，被转移至闽北南平进行抢救。他的下腹部被子弹击穿，经多名外科医生会诊并施以良药，精心护理，加上他当时才26岁，身强体壮，抵抗力强，数月便基本治愈，回到防务部队筹划谋事。由于他在抗战中的突出表现，加上萨镇冰与李树堂的特别推荐，1939年念正锵升任闽西北防务军少将训导官，成为国民党军队中最年轻的少将之一。1940年下半年，日本准备发动太平洋战争，加强了对国民党政府诱降和军事压力，并于1941年2月制订了“福州作战-C4号作战计划”。4月18日，日军登陆运输舰艇在闽江口海域集结，出动30架飞机对福州及闽江口两岸地区进行轮番轰炸。19日拂晓，日军第一梯队抢滩登陆。21日，马尾失陷。21日晚，福州第一次沦陷。3个多月后，福州依靠国共两军的紧密合作，闽粤赣边游击队北上，与闽东、闽中防军联手打击敌寇。念正锵带着并未痊愈的病体参与战斗指挥；福州地区乡勇和警察顽强打击登陆日寇，舍身就义。日寇虽然拥有绝对的海陆空军优势，封锁港口，任意轰炸，却无法全面占领福州，最后败走。
1941年9月29日，经过精心治疗调养的念正锵少将，得知不甘心失败的侵华日军又在快艇和军舰的掩护下，突然偷袭连江潘渡。他第一时间急速赶往战场指挥守军进行阻击。丧心病狂、灭绝人性的日本鬼子发现偷袭不成，便施放毒气弹将毫无心理准备的福建防务守军一一毒倒躺地。念正锵因为此前数次对日作战身负重伤，被毒气袭击后，肺部、下腹、肠胃等出现大面积溃烂，痛不欲生，英勇牺牲，时年29岁。
如今的钱大王村纪念馆，笔者读到了后人留下的缅怀抗日英豪念正锵的几首诗文：“浦江血战雄威震，闽海鏖兵浩气扬。留得豪情长勖勉，儿孙世代沐荣光。”“扶桑恶寇逞猖狂，激我同胞勇救亡。投笔从戎伸壮志，奋身报国斗凶狼。”“日寇侵华起烽烟，硝焰战血染江边。儒将壮志驱敌寇，英雄豪气耀云天。”对抗日英雄念正锵的崇敬之情跃然纸上。
钱大王村
（本文原载于《走进“八闽旅游景区”·霞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