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毅夫说两岸·

台灣霧峰林家的女性成員

汪毅夫 

學界友人塗志偉近日發來“台灣總督府公文類纂”裡的一頁檔案資料（複制件，見圖）：1915年4月24日“在廈門領事”即日本駐廈門領事菊池義郎，給“台灣總督府民政長官”內田嘉吉的報告。報告稱，台灣霧峰“林季商及其家族國籍喪失，手續完了”，即“林季商及其家人”被取消“（日本）台灣民籍”後，日本駐廈門領事館進而取消“林季商及其家族”的“海外旅券”即護照，並附本次被取消護照的“林季商及其家族”之人名、護照號和發證日期。其中除林季商及其子林敦傳（林正傳）、林國元（林正元）外，包括台灣霧峰林家的3名女性成員：林雙蘭（177535號，1912年7月8日），林雙英（177536號，1912年7月8月），陳雪如（198440號，1913年10月14日）。林雙蘭是林季商長女，林雙英是林季商次女，陳雪如是林季商二太。據說，當年隨林季商回復中國國籍的台灣霧峰林家的女性成員還有楊好（林季商太太）、林真瑜（林季商四太）等。她們在民國初年皆早早地回復了中國國籍。

台灣霧峰林家的女性成員是一個值得研究的群林。我簡要講3個關注點。一是她們代代相傳、百年不變的為祖國、為兩岸、為革命做事的精神。僅就在大陸定居者而言之，林季商姐姐林蘭芬的曾孫女吳利薇是遼寧省圖書館研究館員（正高職稱，相當於教授），歷任台盟沈陽市委主委、台盟遼寧省委副主委、台盟中央委員，至今仍在勤勉工作。她寫的《回鄉夢》堪稱“兩岸一家親”的教材，令我讀而淚奔；林雙英和她的女兒蔡穎芳、林雙英的女兒蔡穎芳的女兒杜逸，像接力跑一樣，相繼擔任甘肅省台灣同胞聯誼會會長，做了很多、很好的工作；林雙蘭、林雙英的妹妹林雙盼（林岡）早年參加中國共產黨，是延安時期的老革命，她的女兒林力有乃母之風，在政治上、業務上也是滿滿的正能量；作為革命烈屬、台灣霧峰林家走出來的革命烈士林正亨的妻子，沈毅（沈寶珠）養育烈士後代，參加台盟工作，勤勤懇懇做事，是受人尊重的離休幹部。二是由家族女性成員的婚姻聯結成的家族社會關係網絡。不知是有意為之還是自然形成，霧峰林家因其女兒、媳婦聯姻結成的社會關係裡有頗多名人，如林蘭芬的丈夫吳蔭槐（吳傳經）就是一位學養很好的台灣秀才。我曾多次聽林家後人林光輝講了許多類似的例子。今補充一例。台灣學者王國璠在《百家翰林書畫集——台灣與中原文化之淵源》（台北禹甸文化有限公司1976年再版）一書裡說：浙江桐鄉縣令方雨亭（方家澍）“有姐適霧峰林氏，光緒某年節死。為治喪至台，越旬乃還任，未幾罹風寒卒。家澍工詩，蘊借清新，似徐仲痴、宗定九。所著《碧玲瓏館集》有《客台灣二十律》”。方雨亭是福建侯官人，光緒壬午（1882）舉人，壬辰（1892）進士、翰林。中舉後、成進士前曾到台遊於唐景崧幕中。家族女性成員與家族社會關係，是家族史研究的好題目。三是霧峰林家女性成員生存狀態涉及的命名、教養、婚齡、生育以及多妻、改嫁、守節甚至冥婚等情形，都可以是婦女史研究的選題。譬如，林季商太太名楊好，在閩台兩地舊時常有女性名“好”或“阿好”（在閩南方言裡，“阿好”音、義皆與也好同）。此名與重男輕女之俗有關。取笑這風俗的故事有“四個恭喜扛一個也好”：有人家生子，眾人往賀。聽說生的兒子皆道“恭喜”，聽說生個女兒輒曰“也好”（阿好）。及“也好”（阿好）長成出嫁，四個轎夫都是“恭喜”（男生）。又如，我在《閩台婦女史研究》（海風出版社2011年版）講過同林家有關的一個冥婚故事：台灣進士邱逢甲早年曾同霧峰林家女（林朝棟妹，名卓英）議婚，林女殤，逢甲另娶廖氏，婚後生育屢不順，乃到林家迎娶林女神主並奉為正妻，中舉後又為之修墓。

（作者系廈門大學台灣研究院講座教授、全國台灣研究會會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