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毅夫说两岸·

福州台湾会馆与闽台文化交流

 汪毅夫

台湾建省（1885）前隶属福建，称“福建台湾府”。同福建其他各府一样，台湾的秀才要考举人就得到省会福州来参加乡试。台湾建省后，称“福建台湾省”（简称台湾省），同福建仍然保留了若干行政上的关系，其中包括不单独举办乡试，台湾乡试归 于福建乡试。台湾省士子中的秀才们，为考取举人仍然要到福州参加福建乡试。乡试每三年凡一举，遇皇家庆典辄增开恩科。于是，每二三年就有一批台湾文化精英到福州。于是，在福州为参加乡试的台湾（包括澎湖）士子设立会馆（也称试馆）乃是义举或惠政。

金门举人林豪总纂修的《澎湖厅志》记：“同治初年，训导魏缉熙（台湾人），因澎湖绅士蔡继渐辞退银号领回之项，先挪四千元，就省垣南台买地创建台澎会馆；而以捐题之款归还母银。于是台、澎诸生应乡试者，甫登岸时，得以休息，行李咸称便云”。倡捐人魏缉熙是台南举人，时任福建连江县学训导，捐款人蔡继渐则是澎湖进士蔡廷兰之子（汪按，另有一说谓捐款人系蔡廷兰之侄蔡继善）。同治年间，魏、蔡二人在福州创建台澎会馆，属于民间的义举。  福州台澎会馆维持情形不详，却是由民间创建在先的会馆。

光绪年间任分巡台澎兵备道兼理提督学政的刘璈，则将购建福州台湾会馆作为一项惠政。他说：台湾“每届应乡试者约800名”，并以此为理由，具文《禀筹办全台乡、会试馆，宾兴及育婴、养济、义仓各事由书》，于1883年正月初六日，向闽浙总督何璟提议“先提银一万五千元，即在省城贡院左近购建台南、北两郡试馆，遴委员监造，以为全台乡试士子栖息之所”。1884年四月六日，刘璈又有文报告：福州台湾会馆“现已告竣”。及1885年，福建举办乙酉科乡试时，福州台湾会馆已投入使用。当年，曾在台湾任安平知县的祁征祥在闽县知县任上。台湾乡试士子到闽县衙署拜访他，次日祁征祥即到福州台湾会馆回拜。1885年，台湾进士许南英第三次参加乡试，终于从是年福建乡试乙酉科胜出为举人，后于1890年终成庚寅恩科进士。当他船泊福州马江，有诗曰：“扁舟一棹马江平，席帽依然太瘦生。卖藕小娃犹认得，笑余三度到榕城”。看来，南英许公此来心情大好。心情好，考试状态和运气也会好。他应该是入住福州台湾会馆的首批幸运住客之一。从1885年开始，福州台湾会馆先后接待了参加福建乡试乙酉科（1885）、戊子科（1888）、己丑恩科（1889）、辛卯科（1891）、癸巳恩科（1893）、甲午科（1894）的台湾秀才，见证了1885—1894年间闽台文化交流的一个侧面。

2020年11月1日，福州台湾会馆在福州文化街区“三坊七巷”之黄巷51号复建落成揭牌。今之福州台湾会馆建筑面积1611平方米，馆内设历史主题展区、现代专题展区及交流活动区、配套功能区。我曾到复建后的台湾会馆细细地参观了一回，流连久之。见其馆内展陈，有一书箱，上镌篆书“光绪己亥桂月嘉平杏泉氏镌于榕垣”字样。这是我曾祖父汪春源（字杏泉）于“光绪己亥”即1899年赴京补行殿试后，归途经福州购书所用的书箱之一。桂月指农历八月。嘉平则是地名，是台湾嘉义、安平的合称。在台湾，云林、嘉义和台南迄今仍被视为一片，所谓“云嘉南”地区也。汪春源也曾在福州台湾会馆住，那是1888年福建举办戊子科乡试期间。那一年，他从乡试中胜出为举人。同榜胜出的台湾举人还有邱逢甲、林际春、蔡逢辰、罗秀惠、黄彦鸿、吕赓年和卢德祥等7人（其中黄彦鸿以侯官籍中举，后以淡水籍中为进士），而同他一起参加乡试的台湾士子则有数百近千人！这是多么热络的闽台文化交流的场景呀！在福建省、福州市领导的高度重视和大力支持下，福州市台湾同胞联谊会为福州台湾会馆复建、为福州台湾会馆在闽台文化交流中发挥作用，做了很多、很好的工作。福州台湾会馆将见证新时代闽台文化交流的新热潮。

附记，本文写作过程中得卢咸池、毛晓阳教授学术上的指导和批评，谨此鸣谢。

（作者系厦门大学台湾研究院讲座教授，全国台湾研究会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