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1-17 15:37 来源:福建炎黄纵横 作者:罗小平

武夷一峰—— 闽北渡台传教第一僧




闽台两地佛教和民间信仰渊源深厚。明清以来,大批汉族居民移居台湾,其中不少明末遗臣和僧人在岛内创建草庐,布道传教; 闽南居民则将原乡神带入台湾,立庙以祀。台湾的众多寺庙中,弥陀寺与闽北渊源深厚,参与这座寺庙扩建的有来自武夷山的僧人一峰。

台湾的寺庙可追溯到明代荷据时期。王礼、陈文达《台湾县志·杂记志九》载: “在广储东里, 大道公庙,红毛时建。”广储东里即今台南县新化镇,红毛即荷兰人。王必昌《重修台湾县志》卷六《祠宇志》载:“荷兰据台,与漳泉人贸易时,已建庙广储东里矣。”台湾学者认为这是台湾最早的庙宇(卢嘉兴《台湾最早兴建的寺庙》),表明荷据时期大陆移居台湾的居民就已经把宗教信仰传入台湾。

明郑时期,佛教通过明末遗臣或僧人传入台湾,代表人物有李茂春,沈光文、僧人一峰、陈永华等,有名称的佛教寺庙和传教场所有梦蝶园、竹溪寺、龙湖岩等。弥陀寺是明郑时期台湾的寺庙之一。王必昌《重修台湾县志》载:“弥陀寺,在大东门内永康里。伪时建……”“伪”是清廷对郑成功子孙的诬称。连横《台湾通史》卷22《宗教志》载:“弥陀寺。在大东门内。明延平郡王郑经建。”他还说,弥陀寺是“东都最古之寺 (连横《雅堂笔记》卷6《台南古迹志》)。据此分析, 弥陀寺始建于郑经据台时期 具体时间在永历十六年五月至三十五年正月(1662-1681年)之间。但创建者另有其人,清嘉庆十年(1805年)《重建弥陀寺碑记》载:“郡东古寺,颜曰‘弥陀’, 由来旧矣。考昔擅樾洪公,布施捐造,历今百有余年……” (黄典权《台湾南部碑文集成》,台湾文献丛刊第218种)上溯古余年正好是郑经据台时期,创建者为洪施主而并非郑经。同时,弥陀寺也不是台湾最早的寺庙, 因为荷据时期的台湾已建有寺庙。

弥陀寺初创时,因规模较小,称“室”而不称“寺”。康熙三十一年(1692年),台湾县第三任知县王兆升(江苏通州人)在弥陀寺附设书院,弥陀室书院由此得名。高拱乾《台湾府志》卷之二《规制志》“书院”载:“弥陀室书院,为台令王兆升建, 肖像祀焉。在台湾县永康里,康熙三十一年建”。弥陀室创建时栽植花木,环境优雅,风景怡人,是人们游园吟咏的好去处。高拱乾《台湾府志》卷九《外志》“寺观(宫庙附)中说:“弥陀室在附郭之东。庭宇幽静,佛像庄严;傍植槟篁,名花芬馥,可供游咏。”凤山县人张仙客所赋的《弥陀室避暑》(限韵调)“木兰花慢”词曰:“凌茫然万顷,忽一叶抵平芜。正宴集南皮,觞飞河朔,时候无殊,选胜遍寻乐国,望弥陀,静室汗收珠。好伴二三知己,应教空谷维驹。偏从海外探蓬壶,谁论—身孤!任员峤高深,瀛洲缥渺,也是平途,欲上琼楼玉宇,逢六月,且暂息良图。兀坐萧然有得,咏归日已将晡!”(高拱乾《台湾府志》卷十《艺文志》康熙四十七年任澎湖游击的江都(今扬州市)人张 也赋诗一首:“参差摇竹影,胜地造香林。不觉尘方净,能生兴转深。佛坛着妙相,午盘向清音。佳境应难得,还同坐夕阴。”(王必昌《重修台湾县志》卷六《祠宇志》)。渡台官员或游览寺庙,探幽寻胜;或避暑纳凉,畅怀古今:或借景抒情,吟诗作赋……

武夷山僧人一峰增建弥陀寺是在康熙末期。这是因为弥陀寺从郑氏时期创建以来,已历时50多年,寺宇颓落,僧徒离散。一峰东渡入台,见此光景,萌生重振弥陀寺的意愿;他寄托形迹、招徕众僧四处化缘,在监生董大彩增建中堂的基础上,扩建西堂和僧舍,使弥陀寺初具规模。在他的带动下,弥陀寺不仅庙宇楼阁一新,而且还置起庙田,寺庙法事得以维持。王礼、陈文达《台湾县志·杂记志九》“寺庙”载:“弥陀寺,(在)邑东郊外。年久倾圮,僧徒散去。僧一峰至自武彝山,有志重兴,托迹偏厢募化,以供香火。”王必昌《重修台湾县志》卷六《祠宇志》记载更为详细:“弥陀寺……岁久倾圮。康熙五十七年,监生董大彩鼎建中堂。五十八年,武彝僧一峰募建西堂及僧房,监生陈仕俊倡建西堂。有寺田(坐凤山县嘉祥里阿 甲,尾园一所)载租谷七十二石。又园一所(坐寺后),里人黄士甫、曾亨观捐置。”台湾学者考证,“武彝”即武夷。《台湾私法人事编》中第三款“宗教”载:“弥陀寺,在东门内永康里,年久倾圮。康熙五十八年僧一峰至自武夷,募化重兴。”

弥陀室经过董大彩和武夷僧人一峰连续两次扩建重修,规模扩大,同时改“室”为“寺”,到此游览吟咏的文人墨客增多。乾隆六年(1741)任巡台御史的张湄就有五言律诗二首,其一曰:“宦迹重溟外,游情半日闲。妙香禅室静,灌木鸟音蛮。种叶常书偈,留云早掩关。稍闻烹水法,容我坐苔斑。”其二曰:“何必远城郭, 已空车马尘。因心川共逝,触指月如轮。客愧乘槎使,僧兼卖卜人。他时期再访,幽梦或通津。”(连横《台湾诗乘》卷2)同年彰化县令费应豫也赋诗曰: “马首从东转,禅扉一径荒。柳阴垂古井,花气近回廊。擘荔频倾碧,烹茶浅泛黄。山僧无俗韵,尽日检医方。”(同上,卷3)又有秀才黄廷光)游弥陀寺,赋《花朝游弥陀寺》云:“联步禅林眼欲迷,枝头簇簇绕东西。游人队里探花信,社燕飞来蹴絮泥。到处中和饶好景,谁家红紫不成蹊。弥陀散出天香满,唤醒流莺百啭啼。”乾隆七年任巡台御史的书山则有七言律诗一首:“秀色园林夕照明,浮岚卷尽竹烟清。去来小蝶花间舞,断续秋蝉叶底鸣。几处平台凉影淡,数层敞榭翠涛倾。耽幽衲子应间坐,读罢楞严诗又成。”(王必昌《重修台湾县志》卷六《祠宇志》)弥陀寺成为康、乾时期与竹溪寺 、海会寺、法华寺并称的名刹。

弥陀寺自明郑时期创建后,时兴时废。乾隆年间(1736-1795年)台湾糖业崛起,在弥陀寺设立糖间公所,以净室充作会议所,同时寺庙仍具有诵经法会功能,当时一位法号照明的僧人驻锡于此,诵经绘画。谢金銮《续修台湾县志》卷五《外编》“方伎”载:“释照明,号喝若,漳州人。驻锡弥陀寺,日夜课诵不辍。时写兰菊,飘逸绝伦。”弥陀寺成为传播佛教和传统文化的场所。嘉庆四年(1799年)董事黄钟岳再次对弥陀寺进行重修,到嘉庆十年(1805年)竣工。此次重修,“费银六千余两”,“规模大廓前基,禅房兰若,宝殿珠林,殆与法华,竹溪并称海外胜概。” (《重建弥陀寺碑记》,黄典权《台湾南部碑文集成》二,台湾文献丛刊第218种)不仅如此,从嘉庆四年重修以来,各方所赠匾额众多,有“弥陀寺”、 “西方圣人”、“大雄宝殿”、“一片慈云”、“鹫峰正气”、“慈云献彩”、“西来意” 、“超然世界’及对联“法雨洒瀛东,溥沾世界; 慈云光海表,提醒沙门”,俨然成为一方名刹。咸丰八年(1 858年)三月,住持正麟师和董事长益捐募铸“莲唇型”铜钟。民国15年(1926年2月),有地方士绅黄欣、黄溪泉两昆仲重修,至民国17年竣工,并勒《弥陀寺重修碑记》此时的弥陀寺, 已是“殿宇宏敞,花木明瑟”(连横《雅堂笔记》卷6《南台古迹志》“弥陀寺”)、“花木幽邃,为郡治冠”(连横《台湾通史》卷22《宗教志》)。不过,连横对弥陀寺的赞美是一时的,民国时期的弥陀寺曾一度被作为办公的场所,因而他也发出“佛法凌夷”(连横《雅堂笔记》卷6《南台古迹志》)的慨叹。

闽台两地神缘一脉。闽北是最早接受中原文化洗礼的地区,佛教南传闽北的历史在福建也最为久远,其中武夷山列为“华胄八名山”之一。虽然我们没有找到武夷僧人一峰盘桓闽北的足迹,但他跨海传承法脉,成为闽北渡台传教的第一僧却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