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毅夫说两岸·

听鲁迅谈画笺与笺谱

汪毅夫

名人写给名人的信，往往会用印有图画的笺纸即画笺。鲁迅尝谓：画笺“大略有三类。仿古，一也；取古人小画，宜于笺纸者而用之，如戴醇士、黄瘿瓢、赵撝叔、无名氏罗汉，二也；特请人为笺作画，三也”（鲁迅致郑振铎信，1933年10月2日）；又谓：“宣统末，林琴南先生山水笺出，似为当代文人特作画笺之始，然未详”（鲁迅《〈北平笺谱〉序》，1933年10月30日）。“仿古”与“取古人小画”一样，印于笺纸而用之的都是“古人小画”，林琴南的山水笺也许并非北平“当代文人特作画笺之始”，却妥妥地是“当代文人特作画笺”的代表作。

《近代名人书札》（社科文献出版社2010年5月版）所收林琴南的一封信，用的是北平琉璃厂懿文斋仿古的薛涛笺。画笺上有“浣花笺纸桃红色”和“懿文斋薛涛笺”字样。相传，唐代女诗人薛涛晚年寓居成都浣花溪时，用桃红色为颜料绘花、自制八行笺纸以写小诗，故薛涛笺又名浣花笺。林琴南晩年以卖诗、文、画稿为生，他绘制的山水笺应该是为数不少。近年，福建工程学院福建地方文化资源研究中心专制《林纾笺谱》，所收林纾即林琴南（林纾字琴南）画笺数十种，皆珍品也。画笺汇编为笺谱，《林纾笺谱》可以说是画笺里的别集。

1933年2月5日，鲁迅致信郑振铎说：“去年冬季回北平，在留黎厂得了一点笺纸，觉得画家与刻印之法比《文美斋笺谱》时代更佳，比如陈师曾、齐白石所作诸笺，其刻印法已在日本木刻家之上，但此事恐不久也将销沉了。因思倘有人自备佳纸，向各纸铺择尤（对于各派）各印数十至一百幅，纸为书叶形，采色亦须更加浓厚，上加序目，订成一书，或先约同人，成后售之，好事岂不独为文房请玩，亦中国木刻史上之一大纪念耳”。鲁迅想的是诸家（各派）画笺的汇编，可以说是笺谱里的合集。从这个意想出发，鲁迅邀郑振铎合作编印了《北平笺谱》，留下了“一大纪念”。另有合作印制《十竹斋笺谱》的计划，则由郑振铎在鲁迅逝世后勉力实行。

附带言之，用画笺写信的风气在台湾也曾经颇为风行。我曾见台湾进士许南英及其哲嗣许地山，台湾进士汪春源及其妹婿吴凤年、妹妹汪攀等人用画笺写的信多种。我想，若有人邀集同好多人，合作来编一部《台湾画笺书札选录》，该多么好呀。

（作者系全国台湾研究会会长、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