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穴斗智

——闽中地下党组织派遣郭永星

打入敌人内部的故事

朱理明

20世纪30年代，永泰与福清交界的一都乡有个赫赫有名的大土匪叫吴守师，他身材高大，肥头大耳，为人凶狠，从土地革命后期就开始了土匪生涯。他收罗了附近地痞、流氓40多人盘踞在一都赤山村一带为匪，经常出没于东山、大岩、金芝、泗洋等山村，抢、掠、烧、杀、奸，无恶不作。周围老百姓闻之吴守师土匪进村，便纷纷逃命，来不及逃脫的群众就被他们残害得倾家荡产、家破人亡。

1935年5月，闽中特委在一都罗汉里建立了工农武装队伍，吴守师这群土匪被游击队赶出一都，但又躲进深山老林，继续为匪作恶，残害群众。

1944年，国民党顽固派又掀起反共高潮，国民党福建省保安一团团长胡季宽坐镇闽中，率大队敌军对驻扎在官烈、兔耳山、南阳顶一带活动的福建省委机关及武装力量实行军事“围剿”。早盼升官发財的匪首吴守师，摇身一变成了国民党福建省保安一团特务队长。由于他对当地地理和地下党、游击队活动情况较为熟悉，便带队在永泰、闽侯、莆田、福清一带到处搜捕地下党游击队，成了闽中地区的一大祸害。

1945年冬, 闽中地下党隐蔽据点因被地痞告密而被敌人包围, 割断了与四五个自然村密切联系的群众，消息被封锁，给养无来源，情况十分危急。为解除危急，尽快与群众取得联系，保护更多更重要的同志，组织上决定派郭永星同志以“自新”之名打入吴守师匪穴作內应，掌握敌人情报。 

打入匪穴

郭永星接受任务后，告别了领导和战友，立即下山，来到了吴守师特务队。到了吴守师队部，只见厅堂两边站立着几个荷枪实弹的保安特务，正中端座着吴守师，他横肉滿面，身着国民党保安军装，高大圆粗的身材，拴着大皮腰带，腰间插着一支手枪，黧黑的眼圈里射出两道咄咄逼人的凶光，见到郭永星来，便张开两片油腻嘴唇傲慢地问道：“你来我这里干啥?”

郭永星答道: “自新投奔吴队长。”

“是真心投靠我吗？”吴守师圆睁眼睛大声问道。

“当然是真心的，过去受共产党蒙蔽，走错了路，现在我表示改过自新，听从队长调遣。”郭永星故作惭愧地低着头回答，接着抬起头对吴守师坚定地表示“队长若不信，我可对天发誓……”

吴守师沉思片刻后对郭说：“那好，你就住在我的队部里，听从调遣”。

郭永星故意感到很为难似地说：“我母染病在家，时常卧床不起，能否让我住在家里边照顾母亲边听从队长调遣，保证做到随叫随到。”

吴守师又沉思良久后说：“也可以，但要随传随到。”

从此，郭永星打入了匪穴。 

巧送情报

郭永星打入匪穴后，抓住匪首吴守师没有文化、头脑简单，整天吃喝嫖赌的恶习，经常讨好他，取得他的欢心，从中搜集情报及时传送给地下党组织。

 1946年10月的一天，吴守师通知郭永星带领特务队到永泰大樟“淸剿“共产党，这时省委和特委机关就在官烈、兔耳山、闽侯一带活动。一天晚饭后，郭永星跟随吴守师到野外聊天，无意中吴守师暴露了“闽侯西台山上有户叫金包，是他安插的一个得力耳目，每天下午都到各山路口結草尾为记，以观察共产党有无经过此地，一发现情况立即报告” 的情报。吴守师脱口后自知失言，立即对郭永星交代说：“刚才说的情况，不能再对其他人说，如果胡团长（指胡季宽）知道了，我们都要被杀头的。” 郭永星点头保证不向任何人说。

“这个情报太重要了，官烈、兔耳山、西台山都是省委、闽中特委活动的必经之路，倘若稍有疏忽，党组织就会遭到惨重损失。如何将情报送出去?” 这晚，郭永星如坐针毡地辗转不安。第二天，郭永星假借回家探望母亲病情，立即通过地下联络站找到与自已秘密联系的地下党永泰县委书记饶云山同志，告之此火急情报，终于使党组织加强防范，免遭损失。

过不久，临近1946年腊月底，吴守师奉主子胡季宽之命要到闽侯南屿“清剿” 闽中特委机关，郭永星得此情报，万分焦急，但因身居虎穴，怕暴露目标未能脱身前往特委机关报告敌情，恰好有一天，他跟特务队一道上东张街，偶然发现饶云山从不远的街上走过，郭永星心中暗喜，假借上厕所之机赶到街上，把饶带到街头王吓三棕店铺，告诉了敌情。饶说：“机关前两天己经转移了。”郭听后心中的一块石头才落下地。两天后，吴守师特务队及胡季宽的一个大队人马果然开进南屿“清剿”,结果扑了个空。

智救战友

敌人“清剿”阴谋一次次落空，胡季宽恼羞成怒，决定派吴守师亲自带领特务队到永泰凤落搜捕地下党县委书记饶云山，以便从中打开“清剿”地下党的缺口。吴守师认为郭永星是“自新”的共产党员，对地下党情况熟悉，就通知他一道参加搜捕。因为吴守师不认识饶云山，特意带一个叛徒蒋国国前往，这个叛徒原是地下党南屿区委书记，经常到凤落，认得饶云山，因经不起考验，向国民党自首叛变，不少地下组织因他出卖而遭到破坏。吴守师这次带他去凤落，饶云山必定凶多吉少，难逃敌网。郭永星心急如焚，边行军边苦苦思索……忽然，他假殷勤地对吴守师说：“吴队长，我们这次远道而来一定要搞点成绩，回去好向胡团长请功。我们队伍到这里已两个多时辰了，饶云山就是在家，村里人也会通知他跑，不会坐等被抓。我建议兵分两路，一路由蒋国国（叛徒）和官天賜（惯匪）带一队人马到岭头抓游击队员林依三；我同吴队长带一队人去抓饶云山，两路搜捕必有一获，回去好交差。” 吴守师听后觉得有道理，同意郭永星的意见，当即命令蒋国囯带一队人马前往岭头搜索。郭永星领着吴守师一伙不直接去饶云山家，故意绕道高斜尾保长张寿生家。因保长不在家，又故意在他家休息，烧茶水拖延时间。吴守师见保长还未回来，等得不耐烦了，就喝令叫来甲长带路去饶家。到了饶家，特务队把饶家房屋前后左右团团包围起来。郭永星把吴守师带到楼上去，便借口下楼端茶水，一到楼下，见到饶云山弟弟饶恒吓在厨房中，怔了一下，为了让他赶快脫身，故意编了一套话，向恒吓使个眼色，大声问：“喂！你叫什么名字？“

铙恒吓会意地回答：“我叫柱吓。”

“是宫后人吧！你回去把保长叫来，说吴队长请他来。“郭永星紧接着说。

“好，我这就去。” 饶恒吓心领神会地溜走。

郭永星又乘四周无人时，找到同房屋一个群众叫饶板吓，悄声问：“饶云山在家吗？”

“在家，就在楼下。”

郭永星心顿时怦怦跳动，额上捏出一把冷汗。心想这下糟了，房屋四周已被特务队包围， 饶云山你就是插翅也难逃脱……忽然，他看到包围房屋特务队中另一甲长饶典吓，便急中生智地故意大声喊叫甲长：“典吓！典吓！”

甲长听到喊他，担心吴守师抓不到饶云山，今后会连累自己，竟拔腿跑开。郭永星立即上楼向吴守师报告：“吴队长，有个甲长，我叫他竟不理睬，跑了。这里一个人也没有，天快黑了，还是到这个甲长家，不然晚上这么多人没有地方吃、住”。吴守师不知是计，就把队伍集中到甲长家去。这样，饶云山才安然脱险。

 蒋囯囯一队到岭头也扑了个空。第二天，吴守师只好带着特务队垂头丧气地撤回东张老巢。

策反吴匪

1949年初夏，中国人民解放战争势如破竹，国民党节节败退，全面崩溃。国民党福建省保安一团胡季宽部也逃之夭夭。吴守师逃脫胡季宽部后，带领残兵又躲进一都赤鲤东山的深山密林中继续为匪，並经常下山抢掠老百姓財物和干扰游击队活动。1949年8月，永泰以及闽中地区相继解放，而吴守师仍在一都一带从匪活动，公开与新生的人民政权相对抗，并扬言：“要在山上再坚持三年给共产党看看”。吴匪的活动，严重威胁着人民新生政权和广大群众生命财产安全，永泰县委决定组织力量歼灭这股残匪。但考虑到吴匪身处深山密林，在暗处，而我们在明处，要消灭他们是要付出一定代价的。为避免不应有的损失，县委决定派郭永星深入虎穴策反吴守师下山缴械投降。

郭永星假自新后，虽取得吴守师的信任，但现在身份己经暴露，吴守师知道郭永星是共产党安插在他內部的“奸细”。为避免不测，促使吴匪下山缴械，郭永星决定通过与吴匪的好友、国民党原东山寨乡长（解放初期续任乡长）何壁做吴守师思想工作，向他说明目前形势和共产党宽大政策，只有放下武器，才是唯一出路。经过何壁多次交谈，吴守师最后同意约定在东山寨何壁家与郭永星见面。

这天，吴守师带五六个匪徒来到何壁家。一见面，郭永星即先发制人地说：“吴队长，中国人民解放军颁布的政策你可能看过了吧？只要放下武器，不再作恶，愿意回家的，保证人身安全，如果继续为匪作伥，是没有好下场的。”

吴守师此时如丧家之犬，听了郭永星说后那铁青的脸上紧皱着眉头不吭声。但他知道国民党大势己去，良久，点头表示愿意放下武器，但对共产党宽大政策又有疑虑……提出留下一支手枪作为护身之用 。郭永星同意他的要求，说：“可以呀，留下一支手枪吧。” 接着又说：“既然你们愿意放下武器，我就带你到永泰县城见饶云山去。”

 吴守师忽然睁大眼睛说：“缴枪可以，人，我不去。”

 郭永星认为吴守师反动思想一时难以扭转，沉思片刻说：“如果吴队长不去永泰见饶云山，可以派方则华、郑丽光（均系吴匪骨干）两人去也行。”

吴守师露出凶相，恶狠狠地说：“不去，一个也不去。”

这时双方谈话陷入僵局。

郭永星继续沉思……忽然，他想起以前曾参加过地下活动、后来叛变投靠吴守师的苏扬莲这个人，若能让这个变节分子去见饶云山，即可消除吴匪的顾虑……对，让这个人去是个好办法。

 “吴队长, 你们三人都不去, 是否改派其他兄弟去？” 郭永星对吴守师接着说。

 “你说，谁去？” 吴守师问道。

 “可以派苏扬莲去。”郭永星说。

吴守师听后，认为苏扬莲是共产党变节分子，派他去，可以看看共产党如何对待他。于是缓和口吻道：“可以，可以叫扬莲去。”

双方谈妥后，郭永星即带苏扬莲去见饶云山。

到了永泰县城，担任县委书记和人民政府县长的饶云山见到苏扬莲时笑着问道：“扬莲，好久不见，家里都好吗？”

“好，都好。“苏扬莲面带愧色地答道。

郭永星对饶云山说：“扬莲这次来，一是看望你，二是吴队长愿意放下武器下山。你对吴队长有何意见，可让扬莲转达。”

饶云山对扬莲说：“吴守师愿意放下武器，我们表示欢迎，共产党政策是放下武器，就是朋友，叫他（指吴守师）有空来玩。”

第二天，苏扬莲赶回赤鯉山，向吴守师报告了会见饶云山的情况。吴匪见扬莲安全回来，才相信共产党的宽大政策，于是就把60多支步枪全部交给赖杜同志领导的游击队点收。

匪首吴守师下山回到老家，由于匪性难改，不久又窜到一都等地活动，被永泰县公安局逮捕归案。从此，这股长期作恶多端的匪患被彻底肃清，广大群众过上了安宁的生活。

郭永星出色完成策反匪首任务回到革命队伍后，又投入了紧张的轰轰烈烈的土改、反霸和民主建政等项工作，为巩固新生的人民政权，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贡献力量。

注：郭永星，1935年参加革命，同年11加入中国共产党党员，曾任中共莆仙永边区工委书记，1939年赴皖南新四军东南局民运部党校学习半年。新中国成立后曾任永泰县副县长，1983年9月离休，1994年11月逝世，享年80岁。

作者简介：朱理明，曾任中共永泰县委党史研究室主任、助理研究员。

原文刊载《印迹-中国红色保密故事（福建卷）》，金城出版社2021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