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翔海燕

林思翔

夏日平潭，风光旖旎。微风吹拂，碧波荡漾，蓝幽幽的大海一望无际；大弯小弯的海滩上，金灿灿的黄沙镶嵌环绕，宽阔的海滨浴场人头攒动；连通全岛的环岛路上，浓密的行道树，一路撒绿，为岛沿筑起了一道亮丽屏障；岛上村落间，林木蓊郁，青秧满园，抬眼望去，无处不飞春；若登高俯看，蓝天白云下的平潭岛，就像一片绿洲浮现在东海上，犹如一颗璀璨明珠在福建海面熠熠闪光。

平潭岛不仅秀色天然，而且战略地位重要。她地扼祖国东南沿海突出部，为太平洋西部南北航线要冲，历史上是经往东洋、南洋，以及西北太平洋到印度洋的通衢，素有南北“海上走廊”之美誉，乃“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枢纽。曾与广东南澳、台湾澎湖，并称“三山之目”。平潭岛也是祖国大陆海岛离台湾最近的地方。

如此美丽且地理位置这么重要的地方，自然为世人所瞩目，尤其是侵略成性的帝国主义列强，时时刻刻都妄图觊觎平潭岛。

早在1928年2月27日夜，日轮“锦江丸号”就驶入平潭大富澳南带柳礁，因浓雾触礁沉没。日本人制造借口，任意向我海上作业的渔民开炮，当场中弹身亡16人，伤27人。当时政府无能，被人欺侮，伤亡如此严重，连个公道也讨不回，不了了之。

1938年厦门沦陷后，日寇为夺取闽海主控权，更是频繁出动飞机、军舰，对福建沿海地区进行轰炸、炮击，并网罗汉奸组织伪军，袭扰沿海岛屿。地处海上南北交通要道的平潭，经常遭到日军飞机、军舰轰炸、袭击。不少人死在炸弹、炮弹之下，不少房屋被烧，田舍被毁。

1940年1月23日，一艘满载乘客的渡船从福清下海澳开往平潭北楼村，海面上一艘日本驱逐舰迎面开来，日本人竟用机枪对准渡船疯狂扫射，平民被打死40余人，鲜血染红海面。日军竟哈哈大笑，开足马力扬长而去。

日寇如此肆无忌惮滥杀无辜、毁我家园的暴行，激起了平潭人民的极大义愤。长期与风浪搏斗的平潭人民，早就有民风强悍、吃苦耐劳的美誉。这个边陲岛县历代曾走出一批爱国保境的优秀人物。明朝林杨，一介布衣，诣阙上书，奏蠲虚税，三省之民，皆受其惠；清朝江继芸，金门镇总兵，在防御厦门时与英军血战竟日，以身殉职；清代詹功显，浙江水陆提督，曾镇戍台湾近30年，被誉为“台海守护神”；民国时国民革命军团长刘尧宸，东征讨伐，屡建奇功，率队攻打惠州，不幸壮烈牺牲。

这些平潭籍先贤爱国护民之举，激励着岛县人民奋起反抗日本侵略者。抗战期间，平潭地方武装与日军打过几次受到国民政府嘉奖的胜仗，尤其是“东尾歼敌大捷”和“奇袭牛山岛日军灯塔和据点”两场战斗，沉重打击敌人，振奋了岛民士气。地方武装还6次从日伪军手中收复平潭岛。特别是1941年9月18日地方武装渡海进岛，使沦陷139天的平潭得以光复，功不可没。

平潭的抗日活动之所以能取得较好战绩，是在国共合作背景下，在中共地下党人及经党教育下进步青年积极参与取得的。

难得的是，国民党政府平潭县长罗仲若，是一位倡导国共合作、爱国开明、廉洁奉公的县长。他亲任平潭民国抗敌自卫团司令，经常脚穿草鞋，夜宿草寮，头枕枪支，随时赴战，为抗日作出了应有的贡献。这位70多年前的闽海抗日县长，至今仍为平潭、福清、长乐人民所怀念。

平潭孤悬海面，上世纪30年代没一家书店。素有正义感的四川青年刘伯华，因受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的通缉，在四川站不住脚，遂于1936年底来到平潭潭南中心小学任教导主任，不久升为校长。他通过进步书刊，宣传革命道理，使学生认识马列主义和共产党；唤起民众抗日，开展抗日救亡活动。刘伯华被敌所害，献出了年仅25岁的生命。但他传播的革命道理影响了平潭许多人后来的成长。

在刘伯华以县城为据点，以学生为对象传播革命道理的同时，共产党员周裕藩和曾焕乾于1938年8月在流水乡盘团小学以任教作掩护，开办农民夜校，以农渔民为对象，传播革命思想，发动抗日救亡。农民夜校还组织宣传队到各村宣传，播撒革命种子，培养了不少积极分子，他们后来都成为民众自卫团的骨干。

要抗日，还得有武装。经周裕藩与曾焕乾、徐兴祖宣传发动，以盘团村为基地，成立了“大富民众自卫团”，周裕藩担任总负责人，团员达300多人。自卫团士气高昂，与日伪军打了几仗，取得胜利。担任闽中沿海突击队长的林慕曾是名“神枪手”，他英勇善战，屡建奇功。与敌作战也锻炼了干部，引导一批青年走上革命道路，为发展党员、建立组织准备条件。

经过斗争考验，1944年8月发展了第一批10多位中共党员，成立了大富区和盘团区两个党小组，他们是平潭最早的党组织。到1945年2月，平潭共发展49名中共党员。

他们在周裕藩为书记的中共福长平海口特区工作委员会领导下，积极开展活动。不料，1945年2月发生“东洛岛俘虏暴动事件”，周裕藩不幸牺牲。尔后，平潭党的活动归属闽江工委领导。

此时，曾焕乾担任闽江工委学生工作委员会（简称“学委”）书记，为更好地开展活动，曾焕乾便以协和大学的同乡同学翁绳金、吴秉瑜等为核心，发起组织“平潭旅外同学”的“奔腾学术研究会”。广泛联络团结平潭籍的在外青年学生。正如其会名一样，这个研究会以奔腾之势用文化席卷岚岛，在全岛没有一家书店的情况下，研究会购买了一大批进步书刊进岛，供青年学生阅读，传播马列主义。学委除传播真理外还发展党员、建立组织，推动了革命形势发展。

一介书生曾焕乾，有谋有勇，针对平潭没有正规军驻守的弱点，他准备发动暴动，夺取政权。为此成立了以吴秉瑜为书记，林中长、林维梁为委员的中共平潭工作委员会，负责领导暴动。正当曾焕乾与工委同志紧锣密鼓为发动暴动作周密部署之时，不料准备举事船只遇风沉没，致使暴动计划流产。虽然暴动未成，但曾焕乾和同志们的工作没有白做，发展的党员，建立的组织，拉起的武装，打入敌人军警的“内线”，都没有被破坏。这就为后来的游击队解放平潭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解放战争期间，平潭成立了人民游击队，高飞为队长、张纬荣为政委、吴兆英为副队长，开展海上游击斗争。令平潭党和游击队最引以自豪的是1949年5月5日攻打中正堂、解放平潭这件事。因为这是完全依靠当地游击力量解放的，建立了福建省第一个县级人民政权。如今当地党史部门的同志讲起这些，还常常流露出难以抑制的自豪感。

当时平潭县城敌军据点主要有3处：中正堂驻有敌官兵150多人，装备精良，且弹库也在里面，是县城敌军的主力军驻地；警察局驻兵40多人；参议会炮楼驻兵10多人。中正堂周围无民房亦无围墙，游击队决定先取中正堂再打其他。

午夜，游击队的40多名敢死队出动，在高飞、吴兆英、吴秉熙、吴国彩带领下，沿中正堂南面墙脚爬行，而后从沟沿跃出冲进边门。40多名敢死队如天兵降临，在睡梦中惊醒的敌军在大刀前作了俘虏。而后在内应杨建福的配合下从楼下打到楼上，全歼守敌。这场战斗，游击队以大刀为主要武器，以一死三伤的代价，俘敌150多人，缴获一大批军需物资。随后，游击队乘胜前进，把另两个敌据点也攻下了。又经过几天在县境内扫清残敌，全县获得解放。5月13日，闽中党委批准成立平潭县人民政府，高飞为代理县长。虽然后来敌军重兵压境，游击队撤离，遂于9月16日由解放军渡江再度解放，但游击队解放岛县的奇迹将永载史册。“游击队不简单，大刀战胜机关枪”“游击队真英雄，帆船智擒大汽船”的顺口溜，至今还在岛上流传着。

“风雨翔海燕，云端腾雄鹰”。今天，当我们从史料中回望岚岛烽火，当我们站在民主村游击队碉堡前遥看石牌洋风光时，倍加怀念为革命献身的先烈和为革命做出贡献的仁人志士。我党优秀干部、平潭人民的好儿女曾焕乾同志，在“城工部事件”中蒙冤错杀，临终仍不改初衷，从身上拿出几块银元和两枚金戒子，递给在场的同志说：“这是我最后一个月的党费，请组织收下。”他深爱着岚岛这片生他养他的土地，最后交代说：“将来把我骨头拾起来送回平潭老家去，埋在能够看得见石牌洋的东岚山麓的坟墓里。将来审查清楚了，承认我是一位革命烈士，那么，我就可以含笑九泉了。”肺腑之言，催人泪下。

如今的岚岛大地，“石蕴玉而山辉，水怀珠而川媚”。莺歌燕舞，风景如画。先烈的未竞之业，已变成美丽的现实。烈士的英风浩气始终在岛上激荡，鼓舞人民把这颗东海明珠装扮得更加绚丽多彩！

（本文原载于《走进“八闽旅游景区”·平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