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金融的守密者

周和清

高捷成是红军会计制度的创始人和我党金融事业的奠基者之一。他一手创立的冀南银行，并任行长兼政委，后来与晋察冀边区银行合并为中国人民银行的前身—华北银行。高捷成建立了革命政权金融系统的雏形，是一个红色金融系统的守密者和杰出的领军人，对我党金融事业的创立和发展作出了卓越的贡献。

报国志向

高捷成1909年出生于福建漳州一个贫苦的小手工业者家庭，父亲是个做爆竹的小手工业者，靠微薄的收入维持全家的生活。1926年11月，中国共产党参与领导的北伐军进驻漳州，漳州工会负责人李联星与各学校的进步教师取得联系，发动青年学生与工农群众一道开展反帝革命运动。年仅17岁的高捷成投身到革命的洪流中，与进步学生王德、王占春、李兆炳等组织大家奋起抗争。因其出色的革命才能和领导能力，高捷成被北伐军介绍到广州学习，1927年回到漳州后，他又立即与地下党的同志取得联系，积极奔赴石码、海澄开展革命斗争，不幸被捕入狱，后经同僚保释才被释放。不久因蒋介石的反革命政变，革命受到了巨大挫折，困惑、失望的高捷成考入厦门大学经济系，毅然走“读书救国”的道路。一年多后，又因经济困难，再次被迫辍学。经朋友介绍，高捷成就职上海中南银行，在此期间，他找到上海地下党，白天上班，晚上乔装成人力车夫，四处张贴革命标语，结果又一次被捕。后来他在上海地下党与狱中共产党人的秘密帮助下，越狱成功。1929年，高捷成回到漳州，在其宗叔经营的“百川银庄”里当一名出纳。

当时，漳州龙溪县农民在共产党福建省委的领导下不断开展武装斗争，成立了农会和农民赤卫队，武装抗捐抗税，打击地主、土豪和恶霸。高捷成迫不及待与游击队队长的王占春取得了联系，秘密参加革命运动，认识了许多游击队员。

参加红军

1932年4月20日，中国工农红军攻克漳州。红军带来的进步思想点燃了高捷成心中萌生多年的报国斗志，他自告奋勇来到红军驻地，表示希望帮助红军做地方工作。经王占春的推荐，高捷成丢下了百川银庄的事务，离开了刚分娩不久的妻子，废寝忘食地投入到红军的筹款理财工作中。高捷成发挥其财经管理的特长，帮助红军打土豪、分田地，算账理财。23岁的他，就以其特殊才华博得红军的赏识。红一军团把他纳入筹款的登记团队，指定他作为“总会计师”，负责清点筹款筹物。他按照类别将光洋、粮食、食盐、药品、布匹、鞋子以及枪支弹药等物资清点造册并将每一件物品列单保管；金银珠宝和钱款分毫不差地记账并妥善保管。在人民群众的大力支持下，红军的筹款筹物工作顺利进行。从4月底到5月中旬，筹款达100多万光洋，并筹集到大批粮食、食盐、药品、布匹、鞋子等物资。所有款项和物品的计算和清点都由高捷成负责的团队进行精确登记，一笔笔账目清清楚楚，井井有条。高捷成的工作得到了负责财经工作的毛泽民的肯定和赞赏。红军筹款筹物期间，高捷成先是参加中国工农红军，后加入中国共产党。漳州战役后，红军准备撤离漳州，红军主力摆出攻打广东的姿态，为秘密运送“战利品”的部队至长汀和瑞金做好掩护。此时，高捷成依依不舍告别妻子和刚出生几个月的孩子，跟随这一支秘密部队把缴获的大批武器弹药、金银财宝、印刷机器和兵工设备等夜以继日、跋山涉水安全运送到苏区。

高捷成协助汀州中华苏维埃银行福建省分行，将从漳州收缴和筹集的大量金银，在长汀城举办了一个“金山银山”展会。他充分发挥自己在会计方面的优势，担任红一军团的会计科科长，并协助中华苏维埃国家银行行长毛泽民草拟经济发展计划。

高捷成运用所学的金融知识，积极筹划苏区经济工作及苏维埃国家银行的货币发行工作，首创全军会计工作制度。在高捷成的建议下，中华苏维埃银行制定了钞票、公债并作出认购公债、存放款、兑换货币等工作方案并在苏区推行。由于有“金银财宝”做保证，货币发行极为顺利。他建议发行的货币数量必须保密，印制货币和保管货币的地点也要保密。

1934年10月，红军第五次反"围剿"失败，高捷成随中央红军长征。中央红军决定把藏于秘密山洞的财富全部取出来分到一支中央红军队伍的每个人身上，每人携带几十块。长征时期，高捷成作为红色金融专家，带领一支神秘的部队，这支部队被编入红军中央纵队第15大队，他们从不打仗，却受到中央红军极其严密的保护。因为高捷成掌管的第15大队拥有100多副扁担，而扁担挑的是150斤黄金和840斤白银，还有金融制作机器。他们的行动极其隐秘，行走路线也是高度机密，同时还有红军中央纵队的全程保护。

绝密印钞

中央红军到达陕北后。高捷成进入红军大学第一期学习并首创红军会计工作制度。卢沟桥事变爆发后，高捷成跟随刘伯承、邓小平领导的129师挺进太行山，赴冀南敌后抗日根据地。1938年，日寇对根据地在军事上进行疯狂扫荡，在经济上进行残酷掠夺与封锁。国民党顽固派还妄图扼杀我党军队。随着党的抗日队伍的扩大，筹粮筹款遇到很大困难，金融市场又动荡不定，货币混乱，币值不一，给工作带来诸多不便。毛泽东主席号召边区军民“艰苦奋斗，自力更生，制造出独立自主的地方性货币”。在中央的指导下，高捷成带领一批干部开始创办银行，印制钞票。印制钞票的地点极其隐蔽，且经常因为被暗探发现而不断转移。由于日寇的“扫荡”破坏，加上国民党顽固派的对抗，招募工人、寻找机器、收集纸张油墨等，每完成一项工作都须费尽心机。印制钞票和设计技术的落后曾经一度让高捷成寝食难安。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寻找到一位懂技术懂设计的南宫人，他的名字叫张裕民。张裕民从小在京津学徒搞美术设计，熟悉印刷，可以大体解决技术问题；但购置机器设备难度极大，必须通过敌占区秘密从天津三条石购置的石印机床长途跋涉运回根据地；印版必须从河南新乡搞到；纸张是原来造麻头纸的工艺，改成上等线麻做原料，用松香和石灰漂白；印成后没有裁纸机，都用手工刀裁；印刷的材料上百种，大部分都在敌占区，高捷成与同志们乔装打扮成平头百姓，冒着危险到白区收集。为了躲避敌人的拦截，他们还得肩挑背扛，日夜兼程避开敌人，把所需物品带回根据地；印刷中经常遇到技术问题，他们又要下工厂跑作坊，冒着危险到白区向老工人请教，回来与大家反复琢磨，解决技术问题。高捷成及其团队攻克一道道难关，经过一次次反复试制，在冀西南山沟的几间秘密草棚里，陆续设计和印制出了符合要求的冀南钞票。

1939年10月15日，我党一家绝密机构冀南银行代号“伦敦”终于在山西省黎城县小寨村成立了，经129师政委邓小平亲自举荐，高捷成任冀南银行行长兼政委，代号“7号”，冀南货币逐步扩大到太行、冀鲁豫及黄河以南4个行署，成为当时各解放区流通区域最广的一种货币。在高捷成的带领宣传下，冀钞（冀南币）很快在市场站住了脚，在人民心中扎下了根，被誉为“抗日货币”。冀南银行发行钞票，标志着晋冀鲁豫边区军民揭开了与敌金融战的序幕。为了加强根据地物质基础，共同应对外币，巩固抗币信用，调剂和增加抗日军民供给，巩固根据地经济基础，高捷成还提出了五行（晋察冀银行、陕甘宁银行、山东北海银行、晋西北农民银行、冀南银行）通汇战略性计划。之外，他还培养了一支金融队伍，这些人在日后的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中，都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是我党不可或缺的金融人才。在高捷成和同志们的努力下，货币斗争取得了显著成效。

日军察觉到根据地成立银行，加紧对太行山区进行“围剿”。邓小平强调一定要保证银行的安全，因为“这可是关系到根据地穿衣吃饭的问题。”并特别给护卫队配备了枪支弹药。情况紧急时，人背马驮，发现西边敌人来了银行的全体人员就骑着战马往东跑，发现东边敌人来了他们就骑着战马往西跑，发现敌人两边一齐来了就只好转移到山沟里。高捷成灵活地带领银行队伍和护卫队转战太行山区的东西南北，异常艰苦地开展银行的各项工作，整个太行山区都有他们的身影，被称为马背上的银行。为了避免敌人的眼线发现，临时转移的银行地点都是高度机密，全线戒严，每到一处都要布满临时暗哨，发现危险立刻驾马转移。

守护机密

从1941年起，冀钞信誉上升，阵地扩大，币值增高，有效地抑制了其他各种钞票的流通。连敌伪军中的士兵都乐意保存，有的甚至还将它作为投降八路军的通行证。1943年，冀南银行从最初的一间农家四合院、50多名干部职工，发展到三个印钞所、三个厂部、1000多工人。冀钞的使用面逐步扩大到了太行、冀鲁豫及黄河以南等地区，近200个县市4000多万人口用上了边币，成为了解放区最广泛的一种货币，有力地支持了抗日战争。

在银行的创建过程中，高捷成克服了边区严重的财政困难，顶着敌人疯狂的掠夺和严密的封锁，在艰苦的环境中出色地完成了各项任务，培养了一支经过战争考验的革命金融队伍，建立了一套合理的银行管理运行机制，为我党金融事业的发展奠定了基础。

1943年5月，敌人又对冀南地区发动了一场大规模的“扫荡”，当时，高捷成正在银行总部召开秘密会议，得知消息后立即隐藏物资并带领大家转移。之后，高捷成又返回总行部署反“扫荡”工作。形势危急，几个领导同志建议他立即撤离，但高捷成却坚持要到附近的分行支持其他同志的工作。5月13日下午，高捷成一行人赶到河北省内丘县白鹿角村时，天上下起小雨，他们便借宿于当地百姓家中。因汉奸告密，日军奔袭而来，于14日包围了他们所住的院子。通讯员周正云一面背着电话机，一面用力把高捷成拉出院墙外，往山上突围。可当同志们甩开敌人到达村外时，高捷成发现警卫员没有跟上来，又返回村庄寻找，不幸被敌人子弹击中。此刻，周正云冲了过来，背起他就往山上跑。周正云身上背着高捷成及沉重的电话机，因此，行走十分缓慢。敌人追赶的脚步越来越近，子弹在他俩身边不断呼啸而过，情况万分危急。在这生死攸关之际，高捷成叫住周正云把自己放下，要求他带上挎包里的机密文件突围。周正云不肯抛下行长，高捷成严厉命令说：“你必须服从命令立即突围，把机密文件和手枪带走，一定要确保文件的安全，这些文件是我党的最高机密，决不能落入鬼子的手里，不要管我，快走!快走！”说完，他用尽最后的力气从周正云背上挣脱下来，周正云只好带着机密文件含泪离去。同志们安全突围了，周正云也带着机密文件脱险了，高捷成为了保住党的最高机密和战友的安全，被冲上来的敌人刺杀，壮烈牺牲，年仅34岁。时任军区政委的邓小平得知消息后致电冀南银行：“捷成同志牺牲了，这是一个很大的损失。”高捷成为了守护党的机密而舍生取义，彰显了一个共产党人顾全大局、临危不惧的崇高品格。

（本文根据相关党史资料整理）

作者简介：周和清，中共漳州市委办公室四级调研员。中国散文家协会常务理事，福建省作家协会会员。

原文刊载《印迹-中国红色保密故事（福建卷）》，金城出版社2021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