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皮红心”的保长
刘 雄
谢赞聚(1896—1975),宁德市蕉城区洪口乡人。1930年到福州做生意时接受了革命教育,随后投身革命斗争,1935年4月加入中国共产党。闽东工农红军北上抗日后,国民党背信弃义破坏国共合作,到处捕杀革命人士。为了坚持革命斗争,党组织派谢赞聚去当王花坪“白皮红心”的保长。王花坪附近的花兰渡、金钟渡等渡口,地处宁德、周宁、屏南等县的咽喉要道,谢赞聚常利用“保长”的身份,用这些渡口的渡船运送革命同志和游击队安全渡河。每次护送革命同志和游击队安全渡河后,谢赞聚都想方设法巧言应对敌人,从而既保住了革命秘密,又使敌人找不到他“通匪”的把柄。他还经常巧妙地给党组织和游击队送情报,使他们化险为夷。
夜过花兰渡 巧言匿行踪
谢赞聚青年时候代就流放过木排,长年在屏南至宁德的溪河上“讨生活”,为人机智,口齿伶俐,因此虽屡遭敌人怀疑,但每次都能化险为夷。
1940年8月2日晚,谢赞聚配合左丰美领导的游击队打了停泊炉金的盐船后,谢赞聚引起敌人的怀疑。可是,就在打盐船后不久的一天夜里,30多个游击队员从周宁去宁德梅坑,必须当天晚上渡河。情况紧急,谢赞聚立即与渡河小组的同志立即把他们渡过了花兰渡。,临走前,游击队负责同志叮嘱:“我们夜里住菖蒲坑,你要注意敌人的活动。”游击队走后,谢赞聚脑子立即盘算开来:自己已引起敌人的注意,队伍这么多人渡河,影响肯定不小,不向国民党莒州乡公所报告过不了关。因此,他拖到下半夜跑到莒州,气喘吁吁地向国民党乡长谢绍基报告:“村民刚刚向我报告,有一队“土匪”从花兰渡过河了,据说往照栏那条路走的。”
谢绍基一听跳了起来,连忙拿起电话机向国民党霍童区公所报告,但电话打不通,因为电话线已被我游击队割断了。这下谢绍基发疯了,立即叫电话兵抱起电话机,带上二十20几名乡兵,逼谢赞聚带路赶到洪口。渡过花兰渡后,谢绍基忽然叫电话兵把电话机的线搭上电杆上的电线,接着对着话筒喊:“喂喂,菖蒲坑……”发现电话挂不通,谢绍基叫了起来:“‘土匪’一定往菖蒲坑去了。”
好狡猾的家伙,被他识破了,怎么办?谢赞聚脑子一转,立即对谢绍基说:“恐怕不见得!我听说‘土匪’常会搞这一套,实是虚,虚是实。他们走路连踩倒的草都要扶起来,还会这样割电线又走这条路,难道不怕我们去‘追剿’吗?”谢绍基听了觉得有道理:“也对,我们去洪口。”
到洪口后,谢绍基又把电话机的线搭上电杆上的电线,对着话筒喊:“喂喂,霍童,霍童……”还是不通。电话兵七检查八检查,发现原来没有安地线,插上地线后打通了电话,国民党霍童区公所一查:“照栏没有发现‘匪情’,但菖蒲坑接不上线,不知道那里的情况。”谢绍基听完直顿脚:“真该死,真该死!”这时天已大亮了,追已没有用了,只好派人把菖蒲坑的两个甲长叫来,听他们说昨夜狗叫了半天,他们出来看了一阵,没有看到半个人影。
谢绍基又气又恨,把他们臭骂了一顿,垂头丧气地带着乡兵返回莒州。路过花兰渡时,他把满肚子的怨气发泄到渡船上,抽起刀砍断了锚绳,谢赞聚和渡河小组的同志们好不容易建造的新渡船,随着滚滚山洪飘到青桥濑,碰上礁石撞裂了。谢赞聚和渡河小组只好架起木筏渡河,游击队的同志来往周宁、宁德依然畅通无阻。
不枉“冤枉路” 报信得脱险
在掩护游击队从花兰渡过河后没几天,国民党霍童区公所通知谢赞聚去开保甲长会。
天黑时谢赞聚到达霍童,刚想抬脚迈进国民党霍童区公所,忽然他的手腕被人抓住了。回头一看,原来是霍童的一位“白皮红心”甲长谢石孙,他把谢赞聚拉到一旁,心急火燎地告诉谢赞聚:“刚才一个便衣队特务在区里打电话给咸村保安队队长,说有‘土匪’驻扎在上论石洞,今天夜里保安队从高山进上论,基干队从富濑进上论,天亮以前集中包围……”
这个突然的消息把谢赞聚难住了,他知道这几天宁屏区委书记张恒喜,正带领30多个游击队员转移到上论石洞。时间这么紧,又找不到可靠的人去报信,谢石孙要开会去不了,怎么办?想了好大一会儿,谢赞聚心生一计,立即去找国民党区长的勤务兵:“我有张公文放在邑坂忘记拿来,我去拿,明天一早就来。”因为去邑坂要在霍童过河后往东走,恰好与从霍童去王花坪的方向相反,这样可以避免事后引起敌人的怀疑。
谢赞聚离开国民党区公所,先在霍童镇拐了一个大弯,然后一口气跑回王花坪,立即找来交通员,叫他们马上前去上论报信。交通员走到半路上遇到游击队管理排的同志,顺利完成了报信任务。听到回报后,谢赞聚心上的石头落了地,忙叫母亲煮了点饭,草草吃完赶回霍童开会。天亮前当他路过洪口时,听到富濑那边枪声大作,心里暗暗高兴:“你们去晚啦!”然后大步流星,按时赶到国民党区公所。谢赞聚不仅没有引起敌人的怀疑,那位国民党区长的勤务兵还称赞他:“谢保长很守时啊!”
智借金钟渡 淡定对审问
1942年的仲秋后的几天,宁德东北部山区连日秋雨,霍童溪上游的莒州溪河水暴涨,当地党组织在花兰渡准备的木筏都被洪水飘走了。正在这时,闽东游击队98人来到黄花坪,要谢赞聚想办法把他们渡过河去,因为他们急着到屏南开展抗日反顽斗争。
一向机智过人的谢赞聚这时也颇感难办:这可怎么办?即使弄到木筏,一次也只能渡过几个人,那样七渡八渡,莒州的敌人早就闻风追来了。谢赞聚算来算去,莒州溪上只有金钟渡还有一只渡船,但金钟渡离莒州只有几里地,太危险了!可公鸡已经叫了几遍了,天已破晓了,只能冒险了。谢赞聚与游击队领导商议了一下,随即赶往金钟渡。到渡口后,谢赞聚壮了壮胆,拉开嗓子把船停在对岸的老船工叫醒。“快,快呀!有要紧公事啊!”当老船工见到从草丛中一跃而出的游击队员时吓呆了:“谢保长,他……他们是谁?”“是自己的队伍。老哥不要怕,有事我负责。”老船工见谢赞聚这么说,往手掌吐了口唾沫,就使劲划起桨来。
将游击队员全部渡过河后,谢赞聚和老船工这才深深吐了一口气。可是怎么对付莒州的敌人呢?90多个游击队员过渡,目标太大了,瞒是瞒不住的。老船工很着急,问谢赞聚“怎么办”。谢赞聚想了想:“你就说‘谢保长叫我渡的’好了。”“那,那怎么使得?”老船工为谢赞聚担忧起来。“我有办法,老哥放心吧。”老船工这才点了点头,掉转船头向对岸驶去。谢赞聚立即蹲下身抓起地上的泥巴往衣服裤子上擦,再把手上的皮肤擦破让它流出血来,然后装作慌慌张张的样子跑到莒州国民党乡公所报告“匪情”。
国民党乡队副谢宜太还在床上睡大觉。谢赞聚上气不接下气向他报告;“昨夜一伙‘土匪’到我王家坪来,5把驳壳枪指着我。逼我去金钟渡喊过渡!”“怎么,你给土匪喊过渡?”谢宜太跳了起来。“我不喊,他们就要枪毙我。”“死你一人有什么?要是莒州给打了,死你一家也不够!”谢宜太疯狂咒骂起来。随即把谢赞聚软禁起来,又派兵到金钟渡把老船工抓来。
谢宜太手指老船工,瞪圆眼睛喝问谢赞聚:“他是你什么人?”“什么人都不是。我是保长,我说是公事,他怎么敢不渡呢?”“你为什么说是公事?”谢宜太又跳了起来。“他们逼我喊公事,不喊要枪毙我呀!”谢赞聚死死咬住这句话。“真正该死!”谢宜太全身像被火烫了一样站立不住,下令把谢赞聚和老船工关起来。但敌人找不到证据,几天后不得不让谢赞聚和老船工取保回家。游击队行动的秘密保住了,谢赞聚的保长却再也当不成了。
正是有许多像谢赞聚这样立场坚定又机智勇敢的“白皮红心”革命同志,当年闽东党组织建立起许多条秘密交通线,为闽东革命斗争的开展发挥了重要作用。仅谢赞聚经常走动的地下交通路线就有四条。第一条路由宁德渡霍童溪,经柏步、上野抵半岭,住谢允生家;往葛藤凤经停池头村,住池陈旺家;再往虎贝到新亭,住黄垂辉家;最后经上堡、白溪至古田杉洋,向土匪彭希寿等购买枪支。第二条从周墩的马岭出发,经里陈、溪兜到油湾,住何明久家;至后垅住何香济家;翻越山界岭到屏南寿山村,向苏则由匪帮等购买枪支。这条线路还可前往屏南漈头,直通古田。第三条路从周墩马岭出发,经为门至排头过渡后,抵宁德槟榔下,翻过门头岔至屏南前乾,再经横垅、漈头前往古田。第四条路由宁德莒洲村出发,爬过岭岔头,经鱼仓抵山后,住毛文斌家;之后再过上荐渡头、前亭坪,到达屏南康里,与村党支部书记郑云亭交接,再到屏南梨洋和胡永晏交接,再到屏南熙岭住张良栋家,再前往古田。谢赞聚通过上述这几条交通线,仅为游击队购枪一项,谢赞聚通过他使用暗语,称长枪为“台蔗”、短枪为“斧头仔”、子弹为“泥鳅”、运枪为“运粮”等,就从古田、屏南一带的民团和匪帮中,购买了300余支枪支、5000多发子弹,可谓历经艰险。时任闽东红军第三纵队参谋长的许一峰,曾为谢赞聚的一次脱险赋诗一首:“运粮闯境牛一山,带领人马过蒲山,石堂贼兵拦去路,无法出口到松岔,南蛇脱壳此关过,此计果然胜古人。”
作者简介:刘雄,宁德师范学院教授,福建省中共党史研究会理事。
原文刊载《印迹-中国红色保密故事(福建卷)》,金城出版社2021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