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5-27 11:15 来源:福建炎黄纵横 作者:林添茂


陈康容:忠勇归侨女杰

林添茂

“青春价无比,团聚何须提。为了伸正义,何惧剥重皮!”这是忠勇为党的归侨女英雄陈康容在被国民党顽军活埋前,挥笔写下的一首大义凛然的就义诗,感天动地,惊天泣鬼,一直为人们所传颂。

抗日救亡急先锋

陈康容,原名月容,曾用名陈亚莹,笔名胜子,祖籍福建省永定区岐岭镇下山村,1915年出生于缅甸一个华侨家庭。父亲陈锡梅,早年留学日本,曾参加过孙中山领导的同盟会,辛亥革命后前往缅甸曼德里谋生,经营一家照相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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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康容烈士故居——岐岭下山望森楼

1930年,15岁的陈康容跟随父亲第一次回到家乡岐岭下山。岐岭下山已于1929年建立了苏维埃政府,正在开展轰轰烈烈的土地革命运动,翻身做了主人的农民个个扬眉吐气,喜笑颜开。康容的父亲看到过去的穷兄弟们都不愁吃穿,世道变好了,决定将女儿留在国内读书。康容听到后特别高兴,不久后进入厦门集美中学读书。在集美中学读书期间,康容深受革命师友思想影响,积极参加进步活动。

1934年春,厦门地下党组织受到国民党当局的破坏,不少进步学生遭到杀害。陈康容只得离开厦门返回缅甸,在仰光华侨女子初级中学任教。该校是爱国华侨捐资创办的,校长思想开明。康容在校园里总是满腔热情地向学生传播抗日救国进步思想,教唱抗日救亡歌曲,并在课余排练抗战话剧。在校外,她是仰光进步妇女运动、青年运动和进步文化运动的活跃人物。她参加了以国民党左派为骨干的宣传抗日的文艺团体——椰风社,在《仰光日报》上发表诗歌、散文。1935年,她发起组织缅华妇女联合会,团结一批进步妇女,宣传民族解放运动和妇女解放运动。同年8月,她参加缅甸华侨进步青年组织的仰光青年学会,进行抗日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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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康容(1915—1940)

 

1937年春,国内团结抗日形势日显,陈康容拒绝父亲为她安排的舒适生活,毅然返回国内,考入厦门大学文学系就读。在中共厦门工委领导下,从事抗日救亡文化工作,并秘密加入中国共产党,走上了革命道路。她担任中共厦门工委妇女支部委员,是厦门妇女抗日救亡运动领导人之一。

全面抗日战争爆发后,陈康容担任厦门慰问抗战将士工作团宣传股长。她和众多抗日志士一起,早出晚归,上街演讲、教唱抗日歌曲,在各大戏院组织演出抗日救亡戏剧,深入到社会各阶层宣传动员,开办妇女夜校等等。每逢日军飞机轰炸,她总是不顾危险,奔上街头救护伤员,还到湖里山等前沿阵地慰问驻防将士。 

陈康容是抗日救亡运动中“厦门诗歌会”的领导成员,在她和蒲风、童晴岚等爱国诗人的努力下,《厦门诗歌》创刊出版,并定名为《轰炸机》,抗日救亡诗篇不断地激励厦门人民奋起抗日。她还以“胜子”为笔名,在《江声报》《晨光报》《南洋商报》《抗敌导报》等报刊发表抗日救国文章,用手中犀利的文笔进行战斗。1937年7月,《南洋商报》发表了她的长诗《家乡沦亡曲》。在这首诗中,她号召人民:“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为了自由,为了不再饥饿,为了解脱奴隶的锁链,为了重建我们新的家园,我们不再等待黎明。放一把火,在三更夜半,炫耀着每个角落、每个方向,咆哮着,怒吼着反攻!”同年9月,她撰写的《厦门妇女怒吼起来了》一文,发表在中共厦门工委主办的《抗敌导报》创刊号上。她满怀激情写道:“……这时候不再是空洞的呐喊,而是坚决地实际行动的时候。只有获得全民族的自由,我们妇女才能解放!妇女的敌人亦即是全民族的敌人——日本帝国主义……起来吧,全中国被压迫的妇女们,斗争的时候已经到了……只有全面抗战,才会获得胜利……全厦门妇女,不愿做奴隶的吼声响起来了,这就是抗战的力量,这就是解放的武器!”她高呼道:“保卫我们的祖国,这就是抗战的力量!”“厦门的妇女们,踏上民族解放的大道了!”这篇文章曾被人们称为“最具战斗力的文章之一”。康容以这些脍炙人口的不朽诗篇向日寇宣战,许多厦门妇女受她的文章感染纷纷加入抗战救国的行列。

闽西大地播火种

1937年11月,陈康容接受党的派遣,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厦门热火朝天的抗日救亡运动,来到当时闽粤赣抗日救亡中心龙岩白土,参加中共闽粤赣边省委举办的第一期抗日救亡干部训练班学习。训练班负责人是闽南特委宣传部副部长黄会斋,他是从苏联学习回来的,系统学习过马列主义,理论素养较高,受到康容的钦佩。而陈康容那纯洁高尚的气质和活泼大方的个性,也受到黄会斋的倾慕,相互之间撒下了爱情的种子。

1938年3月,闽西南红军游击队改编为新四军二支队北上抗日,党组织为适应形势的需要,决定选派一批同志深入闽西各地加强农村工作。5月,陈康容受党组织委派,化名陈容,回到家乡金丰大山的岐岭下山村。

陈康容的祖家在岐岭下山的“望森楼”,家里只有嫂子卢秀珍一人。当地党支部书记陈荣松既是小学教员,又是“白皮红心”的保长。在他的安排下,康容来到培文馆任教,还担任岐岭党支部宣传委员。她以学校为阵地,建立抗日救亡团体“岐岭青年同志会”,组织抗日救亡剧团,开展宣传活动,发动支援前线募捐等活动,还自编自演了《打倒卖国贼》《抓汉奸》《放下你的鞭子》《大刀曲》等街头剧和舞蹈;演唱《九一八》《松花江上》等抗日歌曲,使金丰地区方圆数十里的抗日救亡运动如火如荼地开展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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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康容任教学校旧址——岐岭下山培文馆

 

陈康容不但宣传搞得出色,教学也搞得出色,而且挨家挨户地发动妇女,办起妇女夜校。她自编自印课本,给妇女们讲学文化、懂道理的重要性。有妇女问她:“阿容,你认字识词,为什么不在南洋安安乐乐过日子,偏偏回家乡辛辛苦苦教我们识字?”康容回答道:“我一个人认字识词有什么用,只有大家都认字识词,并且都懂得了道理才有用。妇女千千万万,天下半边天,不识字好比睁眼瞎,样样不便,又易上当受骗……”

当时,陈康容的父亲频频来函催她回缅甸去。她给父亲回信道:“爸爸,我准备接受组织的委派,到斗争更为激烈、条件更为艰苦的闽西山区去工作,你一定是为女儿能为家乡的人们做事而感到自豪的。”党组织了解到康容的父亲的意见后,并考虑到康容的实际情况,再三请她要慎重考虑后再做去闽西的决定。她总是毫不犹豫地说:“我在厦门时就考虑过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一定要坚持革命到底。”回到闽西后,与她同住的嫂子卢秀珍也不忍心一个年青姑娘受这样的苦,曾心疼地对她说:“你是读书识字的人,为什么要回来同我受苦,吃臭风菜(腌坏的菜),不如去南洋安乐得多。”康容却轻松地回答:“现在苦一点不要紧。好日子在后头。”

1939年春,经党组织批准,陈康容到龙岩白土闽西南特委机关所在地,同黄会斋结为伉俪。结婚后,康容留在特委机关工作。1939年春末夏初,闽西南潮梅特委机关先迁到大埔,一个月后又迁到梅县的丙村一带。这年冬,康容在梅县丙村革命接头户家里生下一男孩,取乳名为“小蛮牛”。这时,黄会斋的母亲杨氏从香港回来帮助他们照顾小蛮牛。1940年初夏,黄会斋调任漳州中心县委组织部长。康容对家乡革命工作十分牵挂,于是带着婆婆和幼子重回永定岐岭,住在下山祖屋望森楼的嫂子家里,继续以教书为掩护,坚持抗日救亡斗争。这时,陈荣松等人已转移到金丰大山打游击,岐岭党的工作主要由康容负责。

慷慨就义壮山河

1940年夏天,闽西形势日益严峻,国民党顽固派正在制造第一次反共摩擦。同年秋天,国民党当局以下山群众接济金丰大山游击队为由,绑走了十多个无辜的群众。消息传到山上,陈荣松为陈康容的安全担忧,冒险回到岐岭下山,通知康容立即上山避一避风头。8月18日早晨,康容正整理行装准备上山时,国民党保安队来到她家门口。康容见情况危急,立即回房间,一边把写有情报的两张小纸条吞下,一边把作为暗号挂在窗口的衬衣取下,示意已出事;接着快步走出房门,但已经来不及了,大门已被敌人堵住。随即,康容遭敌逮捕。

敌人害怕游击队来营救,当天便冒着大雨把她押送到40里外的保安团驻地——抚市,关在一间又暗又湿、充满血腥气味的牢房。关押期间,顽军先以荣华富贵诱惑劝降,企图利用金钱和幼子来软化康容,都被她严词拒绝。敌团长还亲自审问,把一叠纸币塞给康容,要她说出其他共产党员的名字。康容把钱狠狠地摔在地上,严厉地说:“共产党员不稀罕你的臭钱!”敌人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敌团部有一个张团副,过去也在厦门大学读过书,自称是康容的老同学,他办了丰盛的酒菜来“宴请”康容,甚至向她求婚,想用此来打动康容。康容气愤至极,大声怒斥:“人在你们手上,要杀要剐随你们便。要我依从,万万办不到!”遭到康容严拒后,敌人对她施以种种酷刑,并扬言如果3天内写出自首书,就放她与家人团聚,否则就要剥她的皮。被吊打得死去活来的康容,面对死亡威胁,毫无惧色,毅然以诗句回击敌人:“青春价无比,团聚何须提。为了伸正义,何惧剥重皮!”1940年9月17日,恼羞成怒的国民党顽军凶残地将她活埋在永定抚市的山墩上。康容就义时年仅25岁。

陈康容牺牲的第二年,她年幼的儿子小蛮牛因失去母亲的哺育夭折了。她的婆婆看到媳妇、孙子都去世了,儿子又不知死活,悲痛过度,不久亦因疾病而魂断异乡。

陈康容的丈夫黄会斋悲愤交加,为了纪念心爱的妻子,改名为“黄康”。战友们听到康容牺牲的消息非常愤怒,发誓报仇雪恨。1944年,中共闽粤边委在金丰大山鼓坑成立“康容支队”,坚持抗日自卫武装斗争,以纪念这位英勇的女英雄。这支游击队活跃在金丰大山,驰骋于汀江之畔,一直战斗到抗战胜利,战斗到新中国成立。

新中国成立后,陈康容被追认为革命烈士。1959年12月,福建人民出版社出版连环画《岐岭女英烈》,以纪念这位八闽抗日英烈。

一代归国女侨,客家英杰,气壮山河,魂动九天。

 

 

作者简介:林添茂,中共永定区委史志室研究人员,闽西作家协会会员。

原文刊载《印迹-中国红色保密故事(福建卷)》,金城出版社2021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