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温党史 不忘初心”专题·

长征第一村

黄文山

1933年9月，蒋介石调集100万军队，采取“堡垒主义、步步为营”的战略，发动对中央苏区的第五次“围剿”。由于王明“左”倾机会主义路线控制了中央领导权，提出“不丧失根据地一寸土”“御敌于国门之外”的口号，坚持打消耗战和防御战，中央苏区红军在战场上连战失利，根据地日益缩小。1934年2月，蒋介石在镇压了十九路军发动的“闽变”之后，特别加强了东线的攻势，任命蒋鼎文为东路军总司令，辖10个师向闽西苏区大举压进。由于主力红军集中于北线战场，东线力量薄弱。至1933年8月，闽西苏区各县大部分被国民党军队占领，只剩下长汀、宁化、武平等狭小区域，局势极为严峻。

1934年10月，中央苏区的主力红军被迫西撤北上。红军主力相继向于都以北和瑞金、古城地区集中，10月10日晚渡过于都河，开始二万五千里长征。

其实，早在当年9月28日，中央红军的一支由罗炳辉将军率领的红九军团已经接到中央军委的命令，迅速撤出松毛岭的战斗，转移到山下的长汀县钟屋村，等待福建军区补充的1600名新兵到来。9月30日上午，根据中央军委的部署，红九军团部分指战员在钟屋村观寿公祠前的大草坪集合，召开告别群众大会。村苏维埃主席蔡信书主持会议，红九军团参谋长郭天民向到会的2000多名群众作告别讲话。会上，红九军团还当场向钟屋村赤卫模范连和少先队发放300多支枪。当天下午，红九军团兵分两路，从钟屋村出发，经河田往汀州城，首先踏上西撤北上的漫漫征程。赤卫模范连和少先队也全副武装跟随红九军团一起转移。由是，长汀县成为红军长征的出发地之一，钟屋村也被认定为“红军长征第一村”，是长征出发的零公里处。

历史的记忆，让一段血与火的岁月永远镌刻在这个与连城仅一山之隔的偏远山村里。我们一行来到这里，既是对一次红色往事的叩访，也是一次神圣的礼拜。村子里十分安静，甚至可以说看不到几个人影。令我惊讶的是，如今钟屋村（后改名“中复村”）的许多地方仍然保存着昔日的模样，好像岁月匆匆而行，未及带走这里的一切。

一座略显破旧的百年廊桥站立在村头。风雨洗刷了它的容颜，却改变不了它挺拔的身姿。整座廊桥，看起来就像一座大亭子，是村里人歇脚和聚会的地方。村里人叫它“风雨桥”，也叫“红军桥”。长征前，许多年轻汉子就在这座桥上报名参加红军。在桥顶上，至今仍能看到红军当年留下的“救国不分男女老幼”的征兵口号。红军的宣传员就站在桥头，用他们鼓动人心的演说，让一个个庄稼汉子血脉贲张，而后，毅然走进红军的队伍。还有这条鹅卵石铺就的村道，也叫“红军街”，据说，当年街道两旁插满了红旗。钟屋村也因之一度改名“红屋村”。村道两米来宽，两旁则是一间间店铺，经营着各式日杂百货。这些店铺，当年就是红军的一个个小型给养站，小到红军的斗笠、皮带、挎包，大到粮食、服装、蚊帐、被褥……它还连接着一条千年古驿道，是南来北往的商客小贩必经之路。如今，店铺全都关闭着门，或许，它们早已失去店铺的功用。因为，随着交通的发展，钟屋村的地理优势已经不再，古驿道也已湮没于荒草之中，没有了过往的商贾行人，钟屋村的道路经济已然画上句号。

不过，站在鹅卵石铺砌的村道上，依然会感觉阵阵颤动，正从脚底漫上心头。此时，耳畔不时地响过整齐的或杂沓的脚步声，往松毛岭前线增援的战士，以及抬下来的伤兵，都在这条古道上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记。3000多阵亡的红军士兵，还有数量更多的伤员，有的躺在担架上，有的被战友搀扶着，正沿着古道不断往下送。伤员疼痛的呻吟声和战友安慰的鼓励声交织，让人动容。而一队接一队士兵，像江河的流水一般，正小跑着沿古道快速往松毛岭行进。他们身上的刺刀和搪瓷碗碰撞着发出急促的金属声，响成一片。这些十八九，最多二十郎当岁的少年郎，对可能降临的死亡威胁，想都没有多想一下，就蜂拥向前冲去。前方战事正酣，他们要用自己的血肉之躯，阻挡踏向苏区的铁蹄。

还有村里那座古色古香的观寿公祠。观寿公，便是钟屋村钟姓客家人的先祖。钟屋村，因为村里90%的村民姓钟而得名。观寿公祠是钟姓村民为纪念开基先祖而建的祠堂，始建于明末，已有400多年的历史。祠堂飞檐翘角、古朴庄重，门楼则为喜鹊巢式结构，是长汀县十大门楼之一。每年，钟氏族人都要在祠堂里举行祭祀活动。而当年，红九军团松毛岭战役指挥部就设在这里。

红九军团组建于第五次反“围剿”中的1933年10月，多为闽西子弟兵，由骁勇善战的罗炳辉将军任军团长。红九军团把守着中央苏区的东大门。随着战事的吃紧，地处长汀东南和连城交界的松毛岭成为中央苏区东线的最后屏障。红九军团和红二十四师共6000人便在松毛岭上浴血奋战七天七夜，以付出牺牲3000多人的代价，阻挡住了国民党军向中央苏区的进攻。而后又从这里，直接走上西撤北上的征途。

由于出发地最远，红九军团成为长征中走的路最多，唯一途径闽、赣、粤、湘、桂、滇、川、甘、陕11个省份的一支中央红军。从1934年9月30日长汀钟屋村出发，到1936年10月22日到达宁夏将台，红九军团行程将近两万公里，可以说是世界军事史上的奇迹。

因为长征，因为那一段金戈铁马、血雨腥风、感天动地、惊鬼泣神的故事。让一处偏僻的荒山野岭，让一座寂寂无闻的山村从此载入史册。

（本文原载于《烽火回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