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继光的“第一传人”
——战斗英雄吕慕祥烈士的故事
李家林
抗美援朝战争中，上甘岭战役是最为惨烈的一次战斗。闻名于世的人民英雄黄继光，用自己的身体堵住敌人的枪眼，壮烈牺牲。他的事迹感天动地，闻名全国。据《抗美援朝战争战史》记载，除了黄继光，这次战役中，舍身炸敌地堡、堵敌枪眼的，是“普遍现象”。参加此次战斗的中国人民志愿军第15军，留下姓名的烈士就有38位。
这38位烈士里，吕慕祥是其中之一。黄继光牺牲后第十天，同样在上甘岭597.9高地，全身多处受伤的吕慕祥，手持手雷，扑向碉堡，与敌人同归于尽。在中国人民志愿军军事志里，吕慕祥被誉为“黄继光第一传人”。
吕慕祥（又名吕莫相），1929年出生在福建建阳童游洪尾自然村的一个雇农家庭。新中国成立前，这个仅有50多户的小村，80%的人家靠租地种田维生。吕慕祥一家五口，虽有两间破屋，却无一分田地，也是靠租种地主的田地勉强度日。吕慕祥4岁时，母亲徐葛兰因劳累过早地离开了人世，父亲吕树林也因积劳成疾，不久撒手人寰。时年17岁的大哥吕慕德挑起了家庭的重担，继续租种地主的10多亩薄田，抚养慕嫩和慕祥两个弟弟。
吕慕祥从小就勤劳、厚道、乐于助人。村子在公路边，离县城又近，抓丁派款特别频繁，有三个男丁的吕慕祥一家深受其害。1944年，刚成年的二哥吕慕嫩就被抓了壮丁。吕慕嫩不堪忍受国民党军队的非人待遇，偷跑回家，不久又被抓了回去，从此杳无音信。渐长成人的吕慕祥，对国民党政府的苛捐杂税、保甲长的为非作歹和地主豪绅的残酷剥削，十分不满。特别是二哥的遭遇，更激起他强烈的反抗精神。不久，在邻县崇安工作的表兄回到洪尾村，对他谈起共产党，谈起红军，使他第一次对共产党和红军有了了解，萌发了参军的念头。
吕慕祥的革命军人证书
吕慕祥家后人的抚恤金领取证
1948年，国民党抓壮丁更为猖狂。吕慕祥晚上不敢住在家里，躲到山上忍受冻饿。1949年5月，秦基伟率领二野部队经分水关进入闽北，建阳迎来了解放。吕慕祥毅然报名参军，成为二野一员，从此随军转战江西、广东、广西等地，参加了歼灭白崇禧集团的战役和黔西北剿匪战斗。1951年3月，二野第十五军成建制改编为中国人民志愿军第十五军。吕慕祥入朝第一仗即参加第五次战役。在此次战役后的休整阶段，吕慕祥调到十五军四十五师一三五团二营机枪连，任副指导员魏迪仁的通讯员，并加入中国共产党。吕慕祥平常说话不多，但头脑灵活，能吃苦，每次任务都能顺利完成。数月后，他调往二营营部任通讯员。1952年7月间，吕慕祥奉命到师轮训队学习。
同年10月，上甘岭战役进入白热化阶段。在轮训队学习的吕慕祥听说，10月20日凌晨，同连战友黄继光用身体堵住敌人的机枪眼壮烈牺牲的消息，义愤填膺。学习一结束，他就赶回部队报到。10月21日下午，一三五团六连连长万福来正在给10多名新战士讲解爆破武器的性能和操作要领，忽然听到一声响亮的“报告”。他回头一看，站在面前的是一位全副武装的志愿军战士，一双眼睛透出憨厚而又机灵的神情，汗水浸透的军服贴着结实的身体。万连长见到一股憨劲的吕慕祥就喜欢上了，让他放下背包先休息，自己继续给新战士讲解。吕慕祥知道这位就是黄继光生前所在连的连长时，十分激动。万福来课毕，吕慕祥又一次报告：“战士吕慕祥向你报到。我要求分配到黄继光烈士生前所在的六班去，请连长答应!”
吕慕祥已从军数年，又是刚从轮训队回来，对武器很熟悉，报到时坐在背包上听得很认真。谦虚好学的精神引起了万连长的注意。傍晚，万连长同冯玉庆指导员商量，提议吕慕祥接替黄继光任六班班长。他凭着老战士的眼力，认定吕慕祥是块好材料，定能胜任。
第二天下午，万连长带着吕慕祥来到坑道口，指着不远处的一个碉堡，将黄继光英勇牺牲的经过仔细说了一遍。听完连长介绍，吕慕祥眼含泪花，右手一拳打在坑道壁上，低声说道：“我要消灭这些该死的美国佬，夺下主峰，为黄继光报仇!”
10月30日，大反击的命令下达，六连的任务是攻下“597.9高地”主峰。夜里，部队集中在零号阵地。午夜，总攻开始，我军强大的炮火向敌阵地倾泻之后，冲锋号吹响，刹那间，突击部队像海潮般扑向敌人。六连二排在前，一排在后，先后夺下了10号阵地。眼看就要攻上主峰3号阵地，冲在最前面的六班离山顶只有50米。这时，敌人的一个大集团火力点突然射出密集的子弹，六连连长万福来嘴角被弹片削去一块，牙齿打掉十几颗，负了重伤。副连长李德宾手臂被敌机枪打穿。指导员冯玉庆、副指导员邬宝生带领六连向主峰发起攻击。在友邻连队配合下，经过半个小时的6次冲击， 9号阵地终于被拿下，但3号阵地仍久攻不下。冯指导员急忙赶到3号阵地重新组织攻击，夺取了几个火力点，但敌人中心火力点仍没有被攻克。一个战士冲上去，没跑几步，倒下。第二个战士提起手雷往上冲，又倒下。第三个战士正要往上冲，吕慕祥大喊一声：“给我回来!”他一反平时和蔼可亲的态度，声音是那么急促和严厉。战士们知道，战友的负伤和牺牲，深深地刺痛了班长的心。
此时，身上已多处负伤的吕慕祥，请求让他上前将中心火力点拔掉，冯指导员同意了他的请求。冯指导员和常排长用机枪掩护，吕慕祥拖着伤腿，在炮弹坑中艰难地向前挪动，爬行前进。他爬到离中心火力点六七米时投出一颗手雷，敌人机枪暂停片刻，他趁势爬到中心火力点前。突然，天空升起了照明弹，敌人发现了吕慕祥，一梭机枪子弹朝他扫来。他的身子剧烈地抖动了几下，一头栽到地上，战友们的心骤然收紧。突然，吕慕祥又向前蠕动，每前进一步都要喘息几下。就这样，吕慕样拖着多处负伤的身体，奇迹般地接近了敌人集团火力中心点的右侧。他把手雷塞进火力点，敌人将手雷从枪眼中扔了出来。他又将手雷扔进去，敌人再次扔出。此时，吕慕祥连扔手雷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毅然拔开手雷环扣，连同“嗤嗤”作响的手雷，滚进碉堡，与敌人同归于尽。“轰”地一声巨响，敌人的最后一座堡垒被炸飞了。
通往“597.9高地”主峰的道路打开了。战后，六连连长万福来在回忆吕慕祥的战斗经过时说：“我曾经叮嘱他，你们是黄继光所在班，腿打断，头打掉，阵地不能丢，一定要给咱六连露脸！”吕慕祥当时就发狠地回答：“连长放心，咱轻伤跑上去，重伤爬上去，死也要死在3号阵地上！”吕慕祥说到做到，他以大无畏的革命英雄主义，为世界和平贡献出了自己的一切。1953年5月，中国人民志愿军领导机关授予吕慕祥烈士特等功，并追认为二级战斗英雄。
光阴荏苒，一晃过了大半个世纪。日前，笔者专程前往毗邻横南铁路线芦岭隧道旁的建阳回瑶村洪尾自然村寻访。英雄的大哥已于1975年去世。年已68岁的侄儿吕潭钦拿出吕慕祥赴朝的革命军人证书说道：“这是我二叔迄今留下的唯一证书。”
1975年，吕慕祥所在部队曾派专人前来核实他的身世。因参军时他没文化，报名时，将他的名字填写为“吕莫相”。这位部队人员看到“吕莫相”证书上印制的部队番号和他的职务为“中国人民志愿军一三五团二营通讯员”，再对照证书“军证字第二一零五号”确实无误，高兴地告诉吕潭钦：“您的叔叔吕莫相就是吕慕祥！”
吕潭钦的父亲年仅17岁时，就担负起抚养两个弟弟的重任。而今，吕潭钦的两个叔叔，一个光荣牺牲，一个杳无音信。每每想到这些，他不禁泪流满面。“文革”动乱之后，1985年，吕潭钦等吕慕祥的家人，开始享受革命烈士亲属的补助待遇。
上甘岭阵地志愿军战士在挖战壕。
吕慕祥所在部队向美军阵地发起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