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 乡 那 朵 云
——武平不锈钢产业巡礼
李治莹
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期，士兵用的步枪枪膛极易磨损。英国科学家亨利·布雷尔利为此研究出一种不易磨损、且耐酸、碱、盐的不锈钢。于一个世纪前的1916年取得英国专利权并风靡全球，布雷尔利也因此被世人誉为“不锈钢之父”。
百年后的今天，闽、粤、赣交界的武平县，竟然有四万多志在八方、创业于天下的武平乡亲，把不锈钢生产销售到大江南北以及世界各地，堪称闽西红土地上以工业兴县的一大亮点。
回望2012年，武平县对接省第九次党代会决策部署，以打造东南沿海新兴钢铁基地、不锈钢生产基地的战略目标，把握珠三角、长三角不锈钢产业转移的契机，大张旗鼓地实施不锈钢产业回归工程。迅速成立不锈钢产业发展机构、制定产业园规划、设立专业交易市场……紧随着的是规划出12平方公里的黄金宝地、万亩建筑用地，投以数百亿元，致力于构建一条稳固的不锈钢产业链。一时间，金锣银鼓擂响在武平内外；各路乡贤回归故里风起云涌。铮亮的不锈钢之光，闪烁在美丽的山城……
无声的召唤
有一年，清明时节，早已在江苏无锡、广东佛山不锈钢行业界名声鼎沸的蓝安群，从异省他乡驱车武平、又辗转百里回到时时为之魂牵梦绕的大禾村祭祀先祖。为修葺祖坟，请了数位村民帮忙，给点工钱千恩万谢，请吃顿饭又摆手辞却。望着一身尘土、质朴淳厚的山里人，联想到酒醉金迷的域外世界、鱼龙混杂的社会万象，蓝安群感慨于心，不禁面对青山自言自语一句：还是家乡的人好，家乡的山青。
蓝安群年仅4岁时，一生含辛茹苦的母亲就远去了天国。而牵着自己小手、一路陪伴自己成长的父亲，又在他20岁那年落入九泉。虽然在一群兄弟姐妹中排行最小，但他却早早立志。起始他走出大山，与父亲一道去上杭摆地摊卖袜子，往长汀和江西瑞金一带卖布。有了一点积蓄后，他便购置了农用车拉木材。父亲离世后，他就果断走出武平，一路打拼。直至九十年代中后期，他开始经营钢铁类产品，从广东佛山进板材，拉到龙岩，加工成楼梯扶手、防盗网等，卖到各家各户；远一点的，就销往湖南、贵州等地。路走顺了，他就在江西赣州设立防盗门销售点。打拼中最让他记忆深刻的是当时的贵阳城，有一栋30多层的高楼尚未装修，蓝安群从中看到了商机，于是走进了还没有安装电梯的高楼。他打听到地产商在最高一层楼办公，见有上下货梯，便想借梯而上，却遭到拒绝。为能揽到这栋高楼的不锈钢板材管材生意，蓝安群一步一台阶地上到最高层，喘着粗气刚说出“我是做不锈钢的……”话音未落，耳边就嗡嗡作响地听到这四个字“出去！出去！”他几乎在呵斥声中被赶下楼。
天无绝人之路，蓝安群一步步从艰难中走了出来，左手一桶金、右手一筐银地落脚在遵义茅台镇。且以百万之巨，开启了一间不锈钢材料门店，像模像样地当起了老板。此后一路顺畅，于2004年敲锣打鼓地在宁波地界上开设了不锈钢压延厂。想到贵州曾经给予自己的成功，不久，又辗转西南腹地择地设厂。但在世间尘土中未曾洞察人心，所聘用的“管家”，非但没管好家，还败了整个厂。重挫之下，果断转战佛山重起炉灶。
数十年在外乡摸爬滚打的蓝安群，随着岁月的流逝，也已年过半百。正当时时念想着故乡的时候，勤往四面八方招商引资的家乡人深入佛山。手握手之日就是心连心之时，那时那刻，在家乡人的声声召唤中，也似乎听到了故乡的召唤。
正当故乡召唤的那个时节，蓝安群婉拒了多少诱惑？诸如江苏省的连云港，承诺不但为企业建厂房，还出资购置机器设备；而湖北出产劲酒的大冶市、则出台企业投资多少就划给等同于投资额的土地，再建起厂房，企业只需进入生产就行……孰轻孰重？家乡的人亲、家乡的水甜，无论怎么“称”，天平都垂向武平。家乡情重，重在心头！
回乡了、立厂了，志在家乡的蓝安群展开了又一轮的创业，以再一回从零开始之韧劲，以实力建起不锈钢事业的“大宅门”。世人都说：万事开头难，然而，立足于家乡，一个好汉三个帮，难事也就不难了。特别是上有工业园区管委会常常的问侯，句句暧语声声情意；再上有县委县政府，一旦资金紧缺，由政府设立的担保公司及时出面，银行贷款到期，政府先期垫付代还……
为回报家乡父老乡亲，蓝安群快马加鞭，仅仅年余，就把产能恢复到每月数千吨的水平线上。因为在老基地佛山等地设有销售机构，每月都有千吨的不锈钢产品远销印度、巴基斯坦、伊朗、巴西等多个国家。同时，蓝安群还以每月万余公里的行程，驱车浙江、湖南、江西、贵州等省市，跑遍了所有地级的州与市，一是调研，二是促销。蓝安群两个儿子，有如一龙一虎镇守在佛山，一个掌管分厂，一个扛鼎贸易；而三个侄儿、四个外甥，也都各自独挡一面，把蓝安群家族的不锈钢产业打理得声名鹊起。
在第二故乡安个家
在武平工业园区新洲路北侧、有一片以不锈钢为原材料生产厨具、炊具的厂区，所飘扬的旗帜是“福建奥华厨洁炊具制品公司”。该企业的董事长蔡少忠不是武平人，但他早已在武平安了家、也当成家，他所演绎的是另一种版本的故事……
广东揭阳，南濒南海，北靠梅州，地理位置上乘。在揭阳土生土长的蔡少忠，虽然身在一方要地，但苦于家境贫寒，长身体时吃不饱饭，该上学时上不起学。到了17岁那年，他明白了：要改变命运、走出困境，必须走出家门打拼！那时，揭阳城乡有不少人摆地摊卖百货，虽然只是几元几角地挣，但积少成多，赶一天的集市，也有一大堆零票小钱。几乎天天考察地摊的蔡少忠跃跃欲试了，要摆地摊，卖什么？似乎那些红红绿绿的塑料桶家家户户都少不了、好卖。屈指算了算，要想摆上象样一点的地摊，怎么省也得几百元本钱。钱从哪来？只能伸出手去借，进了东边亲戚的门，又弯入西面熟人的家，但离开时都两手空空。蔡少忠在心慌意乱中闯进了姐姐家。姐姐、姐夫递给自己的是四百块钱。从此，集市上又多了一处摆着塑料桶的地摊……边摆地摊、边察看市场风云的蔡少忠，如同一个学堂里求学的学生，学会了买来卖去，知道了怎样才算是在钱来钱往中取之有道、立起商德。
20岁那年，蔡少忠开始走进不锈钢领域。于是从专事于生产不锈钢制品的工厂里买回边角料，开了个属于自己的小作坊，制作出小不锈钢锅、茶杯、汤匙等等小玩意。放到市场上、或批发给小摊小铺，挣到手里的银子，比摆地摊丰厚多了。从此，蔡少忠就在不锈钢路上大踏步行走了。
在不锈钢行业里知名于揭阳内外的蔡少忠，不满足于眼前这点家业，想扩地盘再壮声势，可又苦于揭阳寸土寸金、无地可扩。有一天，蔡少忠与一位友人品茗，说起想扩大产业又无路可走之苦恼。友人随口一句：“去福建呀！一两百公里外就有个武平县，三省交界，四通八达。”蔡少忠听了眼前一亮，当即找出一张来自武平政府官员的名片，拨出了电话……
几天后，蔡少忠奔赴武平考察。那时正值阳春三月，武平处处都是五彩缤纷的景色。对武平相见恨晚的蔡少忠铁下决心：要把武平当成自己的第二故乡，立不锈钢之业，求安身立命之家。
不久，蔡少忠注金千万元，立起了蔡氏基业。在武平县领导和工业园区管委会的帮扶下，短短一年时间就投产了。蔡少忠凭借专业的水平和成熟的技术全面发展生产，以适应市场之需，不断提升企业的核心竞争力，很快使企业在发展中树立起良好的社会形象。在生产和加工不锈钢板材的同时，产出不锈钢水槽、水暖器材、餐具、炊具等百种产品走向市场。不久又盯上高端群体，果断与广东固特超声波公司开展战略合作，转型生产能有效去除农残、堪称“神器”的智能超声波水槽，订单由此逐月攀升。
产品的成功和适销对路，让蔡少忠的企业大有“机器一响、黄金万两”之大吉大利。产品不仅在华夏大地广为叫好，同时出口印度、印尼等多个国家。特别是美国的一位经销商，在发现了蔡少忠与众不同的不锈钢高端厨洁炊具制品后，喜出望外，大批量地要走了蔡少忠的产品。有一回，这位美国商人拿出一件他所在销售公司的工作衣，比比划划地要蔡少忠穿上。穿上后，便与蔡少忠肩并肩地一起合影。后来才明白，该经销商早已把蔡少忠的企业当成他在中国的生产基地。有了照片，就可以高高挂在美国他所在公司的墙上，既以此炫耀、也以此为荣。
现如今，蔡少忠在国内外已拥有一大批代理商，对于为自己企业服务的代理商们，蔡少忠个个厚待，决不摆谱。但凡飘洋过海来的代理商们，身为董事长的蔡少忠，总是亲自驾着奔驰车要么往龙岩、要么跑厦门迎送。只要代理商们有求，蔡少忠必应。几多回了，美国那位经销商电报告急，说美国市场断货，请求火速供货。大方豪气的蔡少忠总是二话不说，不计成本，联系航空空运，一回回地把美国朋友感动得“OK”声声。
人在武平，成功在四面八方的蔡少忠运筹帷幄，决定择机引资合股、共同在武平再创办金鲨不锈钢冷轧厂。这样就把蔡氏的上下游企业都驻扎一地，以一整条产业链开花结果。
既名“雄才”必求“大略”
在武平县城以南原来的一片坡地上，近年来透明透亮地矗立起一家专事生产汽车底盘冲压钣金的不锈钢企业，飘起了福建吉美汽车机械工业企业的旗帜。总经理吴雄才，虽然是年岁轻轻的八零后，却在不锈钢创业路上演绎出一个自已独有的故事……
上世纪九十年代末，梁野山下的永平镇孔下村出了一位“状元”，吴树春家的大小子吴雄才荣中知名学府厦门大学。四年后，深造于日语专业的吴雄才被厦门航空看中，前脚走出校门、后脚就走进了机场。但“三年学徒两年效力”，初来乍到的吴雄才只能在安检岗上盯着那无数的行李。行李虽是流动的，岗位却是静止的，一天又一天，简单的事重复做。吴雄才唯恐在静态中失去激情、矮了志向。适逢厦门掀起青年创业之潮，日本三菱与东南汽车合资，在多种场合中为三菱会社一位副会长当日语翻译的吴雄才，有幸介入其中不锈钢配件业务。正当激情燃烧岁月之中的吴雄才，不管深浅，果断地向厦航递交了辞职报告。
要创业，资金不可或缺，吴雄才想到了至真至善的同学情。当年厦大日语专业一个班才28人，其中24位是女生。不仅4位男生个个慷慨解囊，竟然大部分女生也都伸出援手。手中有钱，心中不慌，于是在集美租厂房、广招工，红红火火、开门大吉。“学院派”的吴雄才知道创业没有捷径，山高勤为路，商海苦作舟，一步一个脚印地在不锈钢之路上，踩踏出一条金光大道！
2008年的金秋时节，家乡的父母官前往厦门招商引资，那时的吴雄才在商界已小有名声了。盛情之下，想想自己名为雄才，岂能没有大略？再说武平周边有揭阳、梅州、连城、厦门四大机场，其中揭阳和厦门还能起降国际航班，人与货品进出都十分便捷。一俟动车与高铁建成，武平这方藏宝之地就能生意兴隆，处处藏有机会。树高千尺，叶落归根，跟着乡亲的脚步走吧。无论天涯海角，无论金银满屋，家乡才是自己的最爱。吴雄才在乡音乡情的引领下，回到了武平，欲绘最新最美的画图。考察中，见城南一片空地上风光独特，于是定位于此建厂立业。小小一方闲地，几多楼宇崛起！在自己家乡立业，既要高大上，又求真善美，原先300万基础设施投资的预案早已否定，以十倍之巨，挂出了“吉美汽工”的金字牌匾。
在自己家门口举旗创业，在孔下村连任18年村支书的家父、和毕业于集美大学的胞弟吴伟才都聚
集在吴氏旗下。世人都说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父子兄弟合力的事业，也就旗开得胜、步步为营。吉星高照之下，上游汽车企业欣逢盛世。一时间，为之提供配件的吴雄才企业，在上游厂家的光照下，日夜兼程、财源滚滚了。看到归根于家乡的企业，在一天天发展壮大，吴雄才以一种感恩于武平大地、感恩于乡亲的情愫，常常向上举目仰望梁野山、向下俯看平川河，从青山和流水中领悟出一种力量：山至高处人为峰，水到尽头天是岸，作为一个正值而立之年的创业者，还可以走很长很远的创业之路。以自身的意志力和创造力，一定能走向天南海北，加倍努力报效于武平的父老乡亲。
路路广达看武平
武平县的不锈钢产业，从2012年制定战略到后阶段的设立园区、划地建厂，前后不到四年。已矗立并投产的企业就有11家，在建企业还有4家。其中规模企业8家、亿元企业4家，年产值以数十亿元计。
武平不仅能让自己的乡贤、从天南地北回身拥抱故土，也能让蔡少忠这样的外乡人垂青这片热土。
去看看仅有3万多人口的武平桃溪镇罢，该镇外出经营不锈钢产业的乡亲竟然超过万人，遍布全国20多个省市的各地级城市。仅在广东佛山一地、由桃溪人投资兴办、年产值超亿元的不锈钢厂就有数十家，年产值超越50亿元。近年来，桃溪镇致力于县里提出的打造海西不锈钢下游产品、精深加工产业集群发展目标，动员外出乡贤回归兴业，一大批不锈钢业界精英和领军人物先后回武平签约。其中广东双兴集团的总裁刘世钊，以5个亿的大手笔，回乡创办双兴不锈钢压延、制管、制板大型企业；成都金雅公司的王业涛、金利达公司的刘世宝、上海鸣晨公司的童春辉也都先后回到家门口兴业。有一位乡贤，于年前从外地迁回了一家企业，回到家乡后，经营得顺风顺水，前景一片光明。于是，掏心掏肺地说：家乡优惠政策多，发展环境好，用工方便，我将把还滞留在外省的三家企业全部迁回来……
既着力于发展武平经济，又善于广纳乡贤的历届武平县委县政府没有在发展不锈钢产业的大道上止步，而是继续通过招商引资和年年岁岁的厦门“9·8”洽谈会，以及深入各省市武平人从事不锈钢业的聚集地，以乡音乡情，让开枝散叶在高天阔地的武平乡亲心怀故土，记起了乡愁，如飞翔在高空的鹏鸟，在亲与情的召唤之中，陆续飞回生己养己的武平大地。
（本文原载于福建省炎黄文化研究会、省作协“走进八闽”文化采风系列之《走进武平》；图片来源于网络，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