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老夫子说小人
——兼论名人如何面对挑剔
有关小人的话题,孔老夫子说得很多,在不同的场合,有不同的含意。
“惟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这是就身份地位而言小人的,似与德行无关。按《论语》集注的解释,“此小人,亦谓仆隶下人也”。说他们像“女子”(富贵人家之“妾”)一样“难养”,因为与他们太接近了,他们就会没大没小;与他们太疏远了,他们又会怨恨于你。所以,孔老夫子主张“庄以莅之,慈以畜之”。
“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小人反是”,这是就道德品行而言小人的,似与身份无关。孔老夫子在这个层面上说小人,都与君子相对。例如:“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君子泰而不骄;小人骄而不泰”,如此等等。君子与小人之分野,核心都在“君子喻于义”而“小人喻于利”。所以,大凡结党营私,勾心斗角,得志便猖狂之人,大凡溜须拍马、两面三刀、看风而使舵之人,历来都被正派人视为“小人”。
“君子而不仁者有矣夫!未有小人而仁者也!”这话也是孔老夫子说的。仁与不仁原是关系到礼乐存废之大事。仁者有德,那么,不仁就是缺德,不仁之人就是小人,从此言看却是未必。《论语》集注说:“君子志于仁矣,然毫忽之间,心不正焉,则未免为不仁也。”富贵为君子的不仁,只在一念之差,不仁了也依然是君子;贫贱为小人的却永远都是不道德的。这样一来,就将身份与德行合二为一了。对此,我很不以为然。无论是结党营私,勾心斗角,还是溜须拍马、两面三刀,权势人物哪一样不比“仆隶下人”玩得熟稔?!
在《经典杂文》上读到余姓名人的《小人》一文。前半篇转述一则在杂志上看到的欧洲的往事——“不久前刚搬到村子里的一位巡警的妻子,是个爱搬弄是非的长舌妇”,由于“她不负责任的窃窃私语”,使一个“数百年来亲如一家的和睦村庄”的“邻里关系突然产生了无穷麻烦”。余先生说:“对于这样的女人,我们所能给予的还是那个词汇:小人。”他还认为,“惹不起,总躲得起”这句话,说的“不是躲盗贼,不是躲灾害,而是躲小人”。对于“小人”概念的这种图解,倒也暗合了孔夫子说的那句话:“惟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看来余先生也是把“小人”定格于“仆隶下人”的,在这一点上,他与孔老夫子一脉相承。
我原先弄不清那位“巡警的妻子”怎么会使余先生如此激情澎湃,声嘶力竭,读完后才恍然大悟,原来他所谓的“小人”暗指 “长久地缠着”他“打所谓名人官司”的那“几个很想成名的人”。但他没有意识到:名人备受关注,每一个毛孔都是被放大的,既容易受赞颂,也容易被挑剔。只想受人之赞颂而不想被人挑剔,乃是一厢情愿。
余先生是在上层中混的人,什么人物都见过的,如果对权势人物中的那些或结党营私,勾心斗角,或溜须拍马、两面三刀的小人能够如此疾恶如仇,可谓大义凛然,令人肃然起敬。对付“几个很想成名的人”还要如此大动干戈,却是有失名人的身份。你瞧人家孔老夫子,对他认为很难弄的“女子与小人”,也还主张“庄以莅之,慈以畜之”呢。
在这一点上,看来余先生是远不如他老人家来得大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