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用人而得天下的刘邦

——毛泽东读《史记》批曰：汉王为“高明的政治家”

楚  欣

汉高祖刘邦

中国漫长的封建社会，出了许多皇帝，但能为今人所熟悉的只有少数。汉高祖刘邦，是“少数”中的一个。

刘邦，沛郡丰邑（今江苏丰县）阳里人，字季。父亲太公，母亲媪。据传说，媪在大泽岸边休息时，梦与神遇而怀孕，产下一男孩，即刘邦。这位后来的开国之君长相也很有特点——“龙准而龙颜”（鼻梁高高有帝王之相），“美须髯”（鬓角和胡须很美），左边大腿还有七十二颗黑痣。

年轻时的刘邦，曾经到咸阳服徭役，看见秦始皇出巡威风凛凛的样子，不禁叹道：“嗟夫，大丈夫当如此也！”

单父（今山东单县）人吕公，与沛县县令是好友，为了避仇前来投奔。沛中豪杰、官吏听说县令有贵客，都去祝贺。刘邦时任泗水亭长，也在座。酒喝得尽兴时，吕公向刘邦递眼色，让他留下，并对他说：我年轻时就喜欢给人相面，看了那么多人，没有谁比得上你，愿君自爱。我有一个亲生女儿，想许配给你。吕公的老婆知道后很恼火，说当初沛令想娶我们女儿，你不同意。今天，为什么将她许给一个亭长？吕公甩甩手说：这事非女人家所能懂得。最终还是把女儿嫁给了刘邦。此女就是日后赫赫有名的吕雉。

有次，刘邦奉命押送一批徒役去郦山。路上，陆续逃跑了不少。刘邦估计，再下去可能全都跑掉，于是主动对他们说：“公等皆去，吾亦从此逝矣！”听后，有十几个青壮年决定跟他走。这一行人抄小路，过沼泽，走着走着，发现有条大蛇挡住去路。醉意颇浓的刘邦说道：大丈夫走路，有什么可怕的！当即赶到前面，拔剑斩了大蛇，继续前行。后边的人来到斩蛇的地方，见一老妇在哭，说是有人杀了她的孩子，孩子是白帝之子，变成蛇，如今被赤帝之子杀了。转眼，老妇人不见了。此时的刘邦酒醒，听说后暗喜，因为与刚才斩蛇之事一联系，不正说明自己有帝王之命吗？

秦二世元年（前209年）秋，陈胜等人在蕲县起义，打到陈县时自称为王。许多郡县的老百姓闻风而动，也纷纷起来造反。刘邦在狱椽曹参、主吏萧何等人的支持下，杀掉沛县县令，被拥戴为领袖。就职典礼上，人们把鲜红的牲血涂在旗帜上。因为，杀蛇的人是赤帝之子，所以崇尚红色。

第二年，刘邦归附起义军首领项梁（原楚国贵族子弟、项羽的叔父）。项梁听说陈定王（胜）已死，便立楚怀王的孙子熊心为楚王。项羽、刘邦受命攻打城阳，又在濮阳打败秦军。继而往西打到雍丘，与秦军激战，取得胜利。此时项梁遭秦军章邯部夜袭，战死于定陶。刘邦与项羽听到消息，便带领各自部队回到东部，项羽驻扎彭城西，刘邦驻扎砀山。

这一年，楚王迁都于彭城，任命刘邦为郡长，封武安侯，项羽为长安侯，号鲁公。由于赵国数次请求，楚王派宋义为上将军，项羽为次将，范增为末将，北往救援，同时派刘邦西进，并与诸将约定，谁先入关，谁就是关中王。

汉元年（前206年）十月，刘邦部队最先到达霸上。秦王子婴于轵道旁投降，许多将领建议杀掉他。刘邦没答应，而是将他交给主管官吏，随即西入咸阳，封存秦的重宝财物府库。还军霸上后，召来当地父老和有名望的人，告诉他们：早些时候，诸侯们约定，谁先进入关中谁就在那里称王。我做到了。现在，我和父老们约法三条，即杀人者处死刑，伤人者和抢劫者依法治罪，凡是秦朝的法律全部废除。总之，我是为父老们除害的，请大家不要恐慌。秦地百姓听后非常高兴，争着送来牛羊酒食，慰劳士卒。

此时有人游说刘邦：秦地富足，快派军队守住函谷关。刘邦照此做了。十一月中旬，项羽率领诸侯军西进，想入函谷关被阻，非常恼火，便派黥布攻打。十二月中旬到达戏水。此时项羽兵力四十万，号称百万；刘邦兵力十万，号称二十万。项羽摆下鸿门宴，想杀刘邦，多亏项伯（项羽最小的叔父）劝说，这才作罢。

气势正旺的项羽，率部西进，一路屠杀，连咸阳城的秦王宫都烧了，老百姓非常失望。项羽还对楚王当初不肯让他入关记恨在心，假意推楚王为义帝，自立为西楚霸王。又违背当初的约定，改立刘邦为汉王，还派人将义帝迁往长沙郴县，后将他杀死于江南。

汉二年（前205年）初，刘邦向东进发，在占领的土地上设置陇西、北地、上郡、渭南、河上、中地等郡（关外另建河南郡）。二月，下令废除秦社稷，改立汉社稷。 三月，从临晋渡黄河，攻下河内（今河南省北部），俘虏殷王，设置河内郡。又率军南渡平阴津，到达洛阳，下令为义帝发丧，接着攻入彭城。项羽闻讯，率兵与汉军激战，大破汉军，“多杀士卒，睢水为之不流”。随后，派人到沛县将刘邦的父母、妻子、儿女抓作人质。

吕后哥哥周吕侯率兵驻扎下邑。刘邦前去投奔，然后率军向西。到了虞县，派人前往九江王黥布那里游说，黥布于是反楚。项羽则令龙且攻打。 黥布抄小路与刘邦会合。

汉三年（前204年），魏王豹反汉助楚。刘邦派韩信率兵攻打，将其俘虏。第二年，刘邦部队驻扎荥阳，筑甬道连接黄河，以便运输敖仓的粮食。项羽多次侵犯甬道，包围刘邦部队。刘邦请和被拒，遂用陈平之计，挑拨项羽与范增的君臣关系。范增遭项羽怀疑，无奈离开，途中死去。

被困于荥阳的刘邦，多亏纪信化装成“汉王”骗过楚人，才得以率数十骑逃出。接着，他采纳袁生建议，深沟高垒，坚守不战，让荥阳、成皋得以休整，然后令韩信安抚河北赵地。这时，彭越大破楚军，项羽引兵反击。

刘邦逃出成皋，到了修武，取得韩信部队的指挥权，入楚地，与彭越队伍一起，夺取十几座城池。韩信则拿下齐国。楚汉双方相持多年，难解难分，项羽要与刘邦“独身挑战”。刘邦告诉他，你犯下十大罪状，“吾以义兵从诸侯诛残贼，使刑余罪人击杀项羽，何苦与乃公挑战！”项羽大怒，用箭射刘邦。刘邦受伤，愈后到了栎阳。此时，彭越领兵驻扎梁地，韩信出兵攻楚，项羽与刘邦议和，中分天下。“鸿沟而西者为汉，鸿沟而东者为楚”。项羽还放归刘邦的父母妻子。

汉五年（前202年），刘邦与项羽在垓下决战。汉军起先不占优势，向后撤退。接着，孔将军、费将军从左右两边纵兵攻上，楚军不利，韩信率军乘势再攻，大败楚军于垓下。此时汉军唱起楚歌，项羽的士兵听到，以为楚地已被汉军所占，士气彻底崩溃。项羽且战且退，刘邦派骑将灌婴追杀项羽于东城。楚地尽归于汉，唯独鲁县人不肯降服，因为怀王当初封项羽为鲁公。见此情景，刘邦将项羽的首级拿出来给鲁县百姓看，鲁人这才投降。刘邦下令，按照“鲁公”的礼仪，将项羽遗体安葬于谷城。

这年的正月甲午日，刘邦终于由汉王登上了皇帝的宝座。

读《史记·汉高祖本纪》，纵观刘邦夺取天下，过程相当曲折，难度极大。就以楚汉之争来说，多数时间项羽处于上风，但最终获胜的却是刘邦。为什么会这样？难道刘邦乃人与神的结合，即所谓“赤帝”之子？非也。要不，是因为项羽被胜利冲昏了头脑，飘飘然，没有一鼓作气追杀刘邦，终于留下了后患？这个情况倒是存在。当代哲人毛泽东曾经尖锐指出，“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不过，主要原因还是刘邦善于用人。有一次，他在洛阳南宫设宴，以“吾所以有天下者何？项氏之所以失天下者何？”为题，请大臣们据实回答。高起、王陵说：陛下派人攻打城池夺取土地，就分封给他们，跟天下人同享利益。项羽妒贤嫉能，打了胜仗不给人家授功，夺得土地不给人家好处，这就是他为什么失去天下的原因。刘邦听后并不满意，他说：“公知其一，未知其二。夫运筹帷帐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张良）；镇国家，抚百姓，给馈饷，不绝粮道，吾不如萧何；连百万之军，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此三者，皆人杰也。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也。项羽有一范增而不能用，此其所以为我所擒也。”

的确，知人善任，是一切优秀领导者必须具备的特质。中国历朝历代开创者当中，刘邦显得尤为突出。除了上面提到的张良、萧何、韩信三杰外，他对陈平、王陵、周勃的长短处，也看得很清楚。再者，刘邦的目光远大。几年后，他衣锦还乡，置备酒席宴请沛郡父老时，又做了一件流传千古的雅事，即弹着筑琴，唱起自己编的歌：“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你看，江山到手了，刘邦想的不是如何享乐，而是怎样选拔各种优秀人才，以保卫和建设新生王朝。如此深谋远虑，确实难得。

当然，刘邦也有劣迹，如年轻时“不事家人生产作业”，“好酒及色”，欺负弱小，取得政权后诛杀臧荼、韩信、彭越、黥布等诸多功臣。对此，司马迁一一作了实录，并不因他是开国皇帝而“打折扣”。这种实事求是的精神，为中国史学界树立了榜样。

汉高祖与众臣群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