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恩·王与影片《关公的咒语》

裘伟廷

玛丽恩·王

集导演、制片人、编剧、演员于一身的美籍女华人玛丽恩·王，其从影经历虽鲜为人知，但她早期的影片《关公的咒语》却被称为电影史上的奇迹。

一部埋没已久的影片

1968年，少年格雷格·马克（Gregory Mark）的外婆给他透露了一件“传家宝”的信息，那就是20世纪初期美国华人拍摄的黑白无声故事片《关公的咒语：当远东和西方融合的时候》（下面简称为《关公的咒语》）。这部电影由马克的太姨婆玛丽恩导演、太外婆蔚蕾主演，1916到 1917年间拍摄完成。当时马克年龄还小，不知道对电影胶卷该如何处理，只好任凭它储藏在老屋地下室里。

《关公的咒语》电影剧照

2005 年，著名美籍华裔纪录片导演曾奕田在准备拍摄《好莱坞华人：美国故事片中的华人》寻找资料的过程中，惊奇地发现1916年华人曾拍摄过《关公的咒语》的信息，立刻循线索找到了该影片拍摄者的后代、已是萨克拉曼多州立大学教授的格雷格·马克，并告诉马克，这部电影在美国电影史上具有非凡意义，十分宝贵。此时，马克这才意识到，那年外婆说到的电影是一件“传家宝”。

马克在老屋地下储藏室找到外婆所说的《关公的咒语》电影胶卷。它只有两盘约35分钟播放长度。马克与家族诸成员商议后，将电影胶盘捐献给好莱坞电影学院。2005年10月22日下午5点，在马克从教的萨克拉曼多州立大学的遐思大厅里，《关公的咒语》进行了放映，这部电影终于重见天日。

“玛丽恩”究竟是何许人

电影《关公的咒语》的导演玛丽恩，人们只知道她的英文名是Marion Evelyn Wong，而她的中文名究竟叫什么？有人将她译为“玛丽恩·埃弗林·王”，有人译为“玛丽恩·王”或“马里恩·王”。香港中华书局， 2016 年版则认为她的中文名是“黃女娣”。但上述种种说法，没有一个得到完全肯定。

玛丽恩（1895—1970年）出生在美国旧金山一个华人中产家庭，父亲叫Jim Sing Wong，母亲叫Chin See。她是家中5个孩子中最小的一个。玛丽恩是第三代美籍华人，她一直在家接受教育，到了 8 岁才上学，后受过几年美式教育。

《关公的咒语》电影海报

1915 年的一天，大名鼎鼎的卓别林来到玛丽恩家开的埃德温咖啡馆，以该咖啡馆为场景，拍摄电影《露天一夜》。此时，担任咖啡馆收银员和女侍应的玛丽恩，躲在咖啡馆后面观看拍摄电影全过程，并对电影产生了深厚的兴趣。其间，她还与拍摄团队有了交往。

此后，玛丽恩有了创作电影灵感，并开始第一部电影剧本创作。

第一部影片叫《关公的咒语》，故事发生在旧金山中国城，围绕着一户华人中产家庭纳妾展开。小妾是在美国土生土长的华人，生活习惯已全盘美式化，不懂中国传统规矩，招来不会生育的正房嫉恨，家中老人也不喜欢，于是被赶了出去。小妾不忍离开自己的女儿，但老太太将一把屠刀扔在她面前，让她要么自杀，要么离家。小妾被逼无奈，风雨天离家，疯狂跑进林子，抱住一只羊伤心大哭。她男人回家后发现小妾被赶走，十分伤心，就想起自己的女儿。此时，原配妻子正命令侍女杀掉小妾的女儿，侍女拒绝。男人见此情景，立刻上前阻拦，并救下自己的女儿。男人在林子里找到小妾。原配妻子良心发现又羞又愧，就用屠刀自杀了。影片故事情节虽然原始、生硬，但有完整的起承转合，因果报应。最后结局是这个美国华裔被中国的护法神关公所诅咒。

集电影编、导、演、制于一身

1916年，21岁的华裔姑娘玛丽恩，做出了一个令全家人震惊的决定，要拍摄自己创作的剧本《关公的咒语》。当时拍摄电影需要一笔不菲的投资，这对一个黄毛丫头来说困难太多了。

首先，玛丽恩说服舅舅本·林（Ben Lim）给电影投资。本·林是一个富有的商人和地产主，他觉得外甥女的想法不错，便倾囊投资。接着，玛丽恩开始组建团队。她说服卓别林团队里的摄影师——当时好莱坞专业团队的摄影师来拍摄她的作品，还邀请好莱坞专业华裔演员亨利·苏沪演男主角。

要拍电影，就要成立电影公司。玛丽恩得到家人支持，连亲朋好友也总动员，分担服装、布景、化装发型等诸多工作；长辈们担任监制。家庭成员中许多人还分别出演不同角色：美女嫂子蔚蕾（Violet Wong）在电影中扮演男主人公小妾的角色；玛丽恩自己在影演片中扮演反面角色，即男主人原配妻子；她的妈妈（Chin See）出演男主人公公的母亲；蔚蕾的女儿斯泰拉（Stella）出演小妾的女儿。哥哥艾尔伯特（Albert）和一些亲戚也担当了片中小角色。

玛丽恩自任导演。接受《奥克兰论坛报》采访时，她表示拍摄这部影片的目的，是要将中国文化介绍给美国观众。她说：“我在戏里面加了很多描写中国元素的场景。比如用中式的家具、摆设、道具，喝中国茶，墙上甚至贴着中国的对联。剧中人物的服饰和发型，也由中国人设计。”拍摄过程，玛丽恩事无巨细，亲历亲为，非常敬业。比如，在表现一个争取被男方理解的华裔美国新娘的场景时，女演员无法进入状态，玛丽恩便亲自上阵示范，讲解表演技巧。她的3个侄女后来回忆说，“玛丽恩当时一派男性作风，雷厉风行，驰骋在美国的疆土上想要实现自己的电影理想”。

玛丽恩集编剧、导演、出品人、演员于一身，最终拍成了《关公的咒语》。从故事风格来看，《关公的咒语》已经很接近大导演 D·W·格里菲斯的默片了。

创造电影史的奇迹

1916 年春，《关公的咒语》在湾区金内玛影院毛片试映，1917年正式首映，轰动整个湾区。不幸的是，《关公的咒语》只上映了两场，还未进行过商业盈利性的公映。由于美国人有排华情绪，没有一家公司愿意发行。但当时美国电影界最重要的报纸《电影世界》多次报道了这部电影，也介绍了玛丽恩和她的电影公司。

舅舅本·林投资下去的钱血本无归，宣布破产。他没有过多责备外甥女。但这个结局对玛丽恩来说，显然是巨大的打击。她悲痛万分，决定让自己的电影才华永久地埋在心里，并要求全家永远不要再提这部影片，也不再拍摄新的电影。就这样，《关公的咒语》胶卷被打入“冷宫”——埋没在黑暗的地下储藏室，竟达半个多世纪。

电影发行失败后，1919 年，玛丽恩在加州的里奇蒙开设一家“新加坡屋”，后成为有名的“音乐夜总会”。她在那里和她的家庭乐队一起演唱。“歌门中国影院”的老板西德·歌门常常光顾她的餐馆，并长期雇佣玛丽恩的乐队为他的杂耍表演配乐。

上世纪20 年代末，玛丽恩结束演艺生涯。1970年玛丽恩去世，享年75岁。去世后，她的电影终于加冕应有的荣誉：《关公的咒语》不但在全美的学术会议上播放，还亮相于2007年第 25届旧金山亚裔美国人电影节；2006年该片进入美国国家电影档案馆，被列入美国国会图书馆的“国家电影目录”存档。

美国国会图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