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韬武略蓝鼎元
蓝鼎元是清朝一位文武双全的朱子学者。清统一台湾后,他随军入台,出入军府,筹划军机,倡导兴学;回到大陆后,又在普宁、潮阳明正学、毁淫祠、树新风,为朱子儒学的传播做出重要贡献。
蓝鼎元(1680-1733年),字玉霖,号鹿洲,后人尊称其为鹿洲公,漳浦人。蓝氏祖先从河南迁徙闽北定居建宁府。当时,正是朱子理学向外传播时期,受闽北“家有诗书”、“弦诵相闻”的影响,蓝氏家族出现许多朱子学者,后来蓝氏再迁漳浦。蓝鼎元也成为知名的朱子学者,且文韬武略。清康熙六十年(1721年),他随时任南奥总兵的族兄蓝廷珍入台,在军府筹划军机,“文移书札皆出其手”,提出许多治台良策,并为清廷所采纳。
清代,由于汉人大量从大陆移居台湾,居民越界开垦,纠纷日多。特别是岩居穴处的“野番”“专以杀人为强”。朱一贵起义平定后,朝廷想采取划界迁民的措施隔绝彼此往来,即把靠近“野番”聚居地十里之内的居民迁居他处,并从北至南筑一道高五六尺、长一千五百多里的土墙,挖掘濠沟,让周边土地荒芜,令“奸民无窝顿之处,而野番不能出为害”,而此项需要动迁的居民达数万户、十数万人,荒芜土地面积甚大,为此,蓝鼎元在《复制军迁民划界书》一文中从朱子民本思想出发,提出6点质疑:一是“欲迁数万户之民居,必有可容数万家筑室之处……被迁之民之田畴庐舍,不知此地从何拨给”;二是拆迁居民,“每屋一间,给周恤银五钱,计费钱粮五六万两,不知动支何项”;三是一千五百里之山,需要设的隘口不止百计,人夫不下三五万,“不知系官自雇募,抑或派之于民”;四是一千五百余里界墙和濠堑,费用不下十万两,“将给之自官则无可动支之项,将派之于民则怨声四起,必且登时激变”;五是“寇乱”风灾之后,急待官府补救,重建家园,居民肯迁固然好,“假如强项不依,哓哓有词,将听其不迁而中止乎,抑以兵威胁之乎?”六是既然迁界之令下达,如不迁而中止,开抗官犯上之风,“若以兵蹙之使移……必制挺与官兵为敌,至于敢敌亦遂不容不杀矣。无敌而歼我良民,于心有所难安”。
蓝鼎元认为“无故而使千五百里之人轻弃家乡”、“无故而掷千五百里如带之封疆”,于国于民都是不妥的。朝廷所出之策,“能必其不召乱,不残民,而又能有功于国,则算出万全矣”。在蓝鼎元的坚持下,这项耗资巨大、劳民伤财的工程终未出炉。
康熙末年,朝廷议计削减台湾兵员,并将台湾总兵移驻澎湖,台湾改设副将驻守。蓝鼎元在《论台镇不可移澎书》一文从闽学诸儒“大一统”的思想出发,指出其中之弊。他说:“论理尚当添兵,易总兵而设提督五营方足弹压。乃不增兵反而减,又欲调离其师于二三百里之海中,而以副将处之乎?台湾总兵果易以副将,则水陆相去咫尺,两副将岂能相下。南北二路参将止去副将一阶,岂能俯听调遣。各人自大不相统属,万一有事,呼应莫灵,贻误封疆。”他认为“以澎湖总兵控制台湾,犹执牛尾一毛”。他强调台湾驻防的重要性说:“台湾一去,则泉、漳先为糜烂,而闽、浙、江、广四省俱各寝食不宁,山左辽阳皆有边患”,呼吁“此土万万不可委去”。在他的建议下,朝廷升澎湖通判为海防同知,添兵分戍。清初台湾只设“一府三县”,且政治中心在南部,而东部、北部无建制设官,蓝鼎元建议强化这一地区的管理。他在《平台纪略》中指出:“台湾山高土肥,最利垦辟,利之所在,人所必趋。不归之民,则归之番,归之贼。即使内贼不生,野番不作,又恐寇自外来,将有日本、荷兰之患,不可不早为绸缪。”朝廷采纳蓝氏建议,随后增设彰化县、淡水厅。
平定朱一贵起义,朝廷从大陆招募兵卒,许以“给予民粮,造如兵籍”,但事后却以其中有千余兵士不在兵额之内为由,准备把他们遣返家乡务农。蓝鼎元在《论征台壮丁停饷归农书》一文中,从儒家诚信思想的角度指出此举的危害性。他说这批兵士“出征以来,一人当十,十人当百”,为国效力,现在地方事定,“岂可遽自食言,授小辈以口实,灰军前将士之心,塞将来得人死力之路?”他认为“弃此强兵,实为可惜。况负失信之名,自处艰难之地。”他建议将这批兵士“仍留在伍,汰内地各营老弱以补之。为国家储有用之精卒,为营伍收得人之实效”。蓝鼎元的这些言行表现出了作为朱子学者理政的诚信观。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是中国传统的习俗。可是清初的台湾却有许多青壮年男子不能成婚,即使已婚者,也因康熙四十一年(1702年)实行禁止携眷入台的政策而有名无实,造成台湾“皆丁壮力农,无妻室,无老耆幼稚”和“一庄有家室者百不得一”的严重社会问题。为此,蓝鼎元在《论台湾事宜书》中从维护社会安定出发,建议:“欲赴台耕种者必带有眷口,方许给照载渡,编甲安插。台民有家属在内地,愿搬取渡台完聚者,许具呈给照赴内地搬取,文武汛口不得留难。”雍正九年(1731年),清政府实行凭照携眷入台政策,就是出自蓝鼎元等官员的建议。
蓝鼎元作为朱子学者,在台湾期间以发展教育为己任。蓝鼎元入台之前,台湾虽然设立了一些儒学、社学、义学及书院,但汉化教育还没有普及到乡村。蓝鼎元在台湾时,为了厚民俗,移士习,使台湾意识形态统一于传统儒家文化上来,因而积极倡导儒家“有教无类”的思想,实行发展台湾地方教育的主张。他在《覆制军台疆经理书》一文中说:“郡县既有城池,兵防既已周密,哀鸿安宅,匪类革心,而后可施富、教。而台湾之患,又不在富而在教。兴学校、重师儒,自郡邑以至乡村多设义学,延有品行者为师,朔望宣讲圣谕十六条,多方开导,家喻户晓,以孝弟忠信礼仪廉耻八字转移士习民风,斯又今日急务也。”他不仅提出教育的意义。台湾汉化教育被重视之后,自康熙年间,渡台官员就大力倡导兴建倡导兴建儒学、社学、义学及书院,道光年间入台的丁绍仪在其所著《东瀛识略》中还引用蓝鼎元所说:“人无良匪,教导则驯;地无美恶,经理则善”的名言,正是渡台官员不遗余力的推动,才有导台湾学子“莫不以考试为一生大业”的景象。
蓝鼎元在台湾的政绩远不止于此。《清史稿》列举他在台湾条陈治台的内容多达19条,即“信赏罚、惩讼师、除草寇、治客民、禁恶俗、儆吏胥、革规例、崇节俭、正婚嫁、兴学校、修武备、严守御、教树畜、宽租赋、行垦田、复官庄、恤彭民、扶土番、招生番”。后之治台者,多以为法,蓝鼎元因此被誉为“筹台之宗匠”。乾隆皇帝为此亲下手谕:“(蓝鼎元)所言大有可采……”人们认为,蓝鼎元的治台之策是最早提出对台湾进行综合治理的“文治”措施的朱子学者之一。
蓝鼎元不仅在台湾传播朱子思想,在其后调任广东普宁和潮阳时,也以崇正学、树新风出名,最典型的就是毁淫祠,主张除崇祀儒家圣贤和祖宗、忠烈外,其余皆视为旁门左道。他在《潮州风俗考》中,对当地的陋俗多有抨击,指出“沉迷风水”、“信巫觋”等封建迷信的危害性,并采取教育与惩治相结合的办法治理,对迷信害民之事,他毫不留情给予铲除。据载,潮阳城有个叫林妙贵的巫婆,与其自称仙公的奸夫胡阿秋狼狈为奸,妖言惑众,狂称能役鬼驱神,甚至演戏多日,大张旗鼓。蓝鼎元闻讯,亲自带领衙役直捣妖穴淫巢,捕获巫、觋10余人,将主犯胡阿秋、林妙贵处死,改淫馆为棉阳书院,成为潮阳一县文教重地。与此同时,他“集邑士秀异者讲明正学”,引导人们崇尚儒学新风,培养士民书画志趣。雍正时期,潮汕地区出现多位画家,陈琼是人物画之大家,蓝鼎元多为赏识,并撰《陈玉山画记》赞曰:“玉山笔墨自千古”,在他的身体力行之下,当地风俗为之一变。
蓝鼎元一生著作颇丰,所著有《鹿洲初集》20卷、《东征集》6集、《平台记略》1卷、《棉阳学准》5卷、《女学》6卷、《鹿洲公案》2卷等,被誉为“经世之材(才)。”雍正十一年(1733年)蓝鼎元去世,但他的理政风范和儒者品格,至今在海峡两岸广为传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