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负书 “大字” 留闽
号称清乾隆年间第一才子的纪晓岚,在他的《阅微草堂笔记》中记载了发生在泉州的一则异事:
“福建陆路提督马公负书,性耽翰墨,稍暇即临池。一日,所用巨笔悬架上,忽吐焰,光长数尺,自毫端倒注于地,复逆卷而上,蓬蓬然,逾刻乃敛。署中弁卒皆见之。马公画为小照,余尝为题诗。然马公竟卒于官,则亦妖而非瑞矣。”
这段话说的是,福建陆路提督马负书性好笔墨,稍有空闲就要写字,一日他所用的巨笔竟吐出光芒,马负书为此画了张画。乾隆二十八年(1763年),纪晓岚担任福建省提督学政,到过泉州,还特地为马负书的画题诗。但纪晓岚认为马负书最终死在任所,巨笔吐光是妖祟而非祥瑞。《阅微草堂笔记》是以妖怪鬼狐为主要题材的笔记小说,不免掺杂着迷信的色彩,但这则故事也说明了马负书勤于练习书法。
马负书,字易斋,号瑞图、羲祥,汉军镶黄旗人。乾隆元年(1736年)登一甲一名武进士(武状元),授头等侍卫。乾隆五年(1740年)授山东莱州营参将。七年,迁胶州营副将。十一年,擢登州镇总兵。十二年,调福建漳州镇总兵。十六年正月,调广东琼州镇总兵;七月,调金门镇总兵;八月,调台湾镇总兵;十月,调狼山镇总兵。十七年五月,丁忧回旗;九月,署古北口提督。十八年(1753年)十月,署福建陆路提督。十九年,服丧期满,实授提督职。三十二年(1767年),卒,朝廷予祭葬,谥号“昭毅”。
清朝,各省的提督统辖全省各镇总兵,分为陆路与水师两类。福建陆路提督驻泉州。马负书从乾隆五年外放当武将时起到去世,27年间竟有一半多的时间是在泉州,最后死在泉州任所,由此可见他与泉州有不解之缘。如果加上在漳州、金门的任职时间,则他呆在闽南将近20年。
马负书在泉州任内颇有建树,但并非一介武夫,军务之余也喜欢写诗和练习书法,最擅长写“大字”。大字又称榜书、署书、魁书、擘窠大字,气势恢弘,大的有数米见方,与普通尺幅的书法作品相比,在选笔、运笔、用墨、用纸等方面有许多独特的规律,也有较高的审美价值。马负书在担任漳州总兵时,曾数次登上当地的云洞岩,写下4首诗并刻于崖壁;在泉州14年,更是遍游名胜古迹,留下摩崖石刻、碑记和匾额等诸多墨宝。
对“秀出东南”,被誉为“闽海蓬莱第一山”的清源山,马负书豪兴大发,从乾隆十九年(1754年)起,连续10年登游,留下5处题字、2幅碑记和11首诗篇。乾隆十九年,他因慕弥陀飞瀑,题“清如许”于泉窟山石。乾隆二十年,他在弥陀岩石室上方石壁题刻单体榜书“佛”字,并撰刻《弥陀岩记》。这“佛”字,被誉为“闽海第一佛”。乾隆二十一年,他偕众同僚游弥陀岩,镌刻《即景十韵》,还在弥陀岩山门题联:“每庆安澜堪纵目;时观膏亩可停骖。”乾隆二十三年,他在赐恩岩题刻3.5米×9.0米的“鸢飞鱼跃”四字,颂扬康乾升平盛世;又于清源中峰题“云腾”二字,赞美泉城郡山风华。乾隆二十四年,马负书带头捐俸修葺赐恩岩,辟蹬路,筑山门,砌围墙,建造大观轩、流辉亭、宜斋、步云亭、挹爽亭、耸翠亭、高明亭、邀月台等。竣工之日,马负书偕僚属登游赐恩岩,亲撰《赐恩岩记》勒之岩上,并赋诗题于悬崖:“名岩千尺倚天开,面面云峰拱翠来。气吸长江环百雉,灵钟叠嶂接三台。桑麻景色迎眸遍,亭榭规模相地培。盛世恩同山与海,化机何处不春台。”马负书的这一诗刻,后来陆续次韵奉和者竟达10首之多。
位于永春县石鼓镇桃场村的魁星岩,以奉祀魁星(文曲星)而闻名。山中有摩崖石刻7方,以乾隆二十二年马负书所题的“魁”字最为引人注目。该“魁”字为0.6米见方,笔法苍劲有力。旁题“灵岩毓秀,奎斗钟英,大魁天下,佑启文明”,点出了“魁”字的寓意。所谓“魁星点斗,独占鳌头”,由状元来题写“魁”字,恰如其分。于是永春民间流传有趣的说法,如果少年儿童伸手能触摸到“魁”字,又能勤读诗书,长大后也可能会中状元。
乾隆二十九年(1764年),泉州城谯楼——威远楼因遭受暴风雨袭击而倾倒。三十年三月,马负书偕泉州知府王绶、晋江县令方鼎以及急公捐资者,重新兴建,并撰书《重修威远楼记》勒于石碑。
南安丰州九日山,有“山中无石不刻字”之誉,全山最大的字刻就是马负书所题的“九日山”。早在南宋,著名理学家朱熹曾经两次游九日山,并题“九日山”三字,后因年代久远湮而不存。乾隆三十二年,马负书游历九日山,感到叹惜,萌发了重书“九日山”三字的念头,并即书刻于西峰东坡峭壁。马的“九日山”三字为楷书,单字字径0.86米。附记云:“郡乘山川志,朱文公两游于此,有书九日山三字。余游历憩览,考之山僧,谓世远湮没无存,良可慨惜!因重勒三字,以承先哲表彰胜地之至意云。乾隆丁亥二月,提军使者马负书题。”马负书正好病逝于这一年,这三个大字是他的绝笔。
马负书留在泉州的墨迹,还有南安康美镇杨梅山雪峰寺的“玉笏”、“朝天”石刻,泉州市区东海镇石头山的真武庙神龛上巨匾“掌握玄机”,晋江东石镇南天寺的山门上“自在佛”匾。
清乾隆三十二年(1767年),马负书病逝于泉州的提督署。他的儿子马应奎、马应壁到泉州奔丧,看到父亲遗留的“道南理窟”四大字。这是父亲打算勒刻于武夷山的题字。武夷山是“闽学”创立之地,也是宋明南方理学家聚居之处,素称理学发祥宝窟。由于军务繁忙,和后来病情严重,马负书一直未能如愿亲游武夷。马应奎、马应壁兄弟扶柩归梓,为完成父亲遗愿,10年之后的乾隆四十二年,马应壁补授崇安县(今武夷山市)游击,遂将其父遗墨镌刻于朱熹构建的武夷精舍隔溪的晚对峰上,于乾隆四十四年春完工。同时加刻了马应壁自己写的跋,叙述他了却父亲遗愿的始末。“道南理窟”四个擘窠大字,每字2米见方,笔力雄厚庄重,铁划银钩,苍郁古雅,内涵深奥,有很高的艺术价值,成为概括武夷山乃“理学渊薮”的历史徽志。这方石刻是清代摩崖石刻中最雄伟的一幅。
斯人已去,唯石刻久存山水。因了这个缘故,人们对马负书这个名字并不太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