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家姓”乱弹

陶诗秀

竹纸石印《百家姓》（局部）

一、《百家姓》的民间传说

 “赵钱孙李周吴郑王”，《百家姓》一开头为何要拈出这八个姓氏?历来的说法多是依据宋代王明清笔记《玉照新志》，即北宋皇帝姓赵，系当朝国姓，故将赵氏列于百家姓之首。其次钱氏，系五代时在浙江建立吴越国的国主钱镠之姓。至于孙、李、周、吴、郑、王等，则是这位吴越王大小妃子的姓氏。帝后一家，同为皇室，将这8个姓氏列之于前，以示高贵，这是按照当时政治地位的尊卑来安排姓氏顺序的，自也无可厚非。

但民间另有一种说法：赵宋皇帝既然贵为天子，必然富甲天下，有钱才算富，于是把钱姓排为第二。这说明宋朝人已很有经济头脑，即使像“钱塘老儒”之类的冬烘，也决不耻于谈钱。

古代帝位必传于子孙，历朝国运昌盛者莫过李唐，因此就把“孙”“李”两姓列为三四，以号召后起继位的皇子皇孙效法李唐。如所周知，赵宋天下是在五代北周无存、政权亡掉(周无政亡)之后建立的，由于中国没有“无、政、亡”三姓，遂以谐音的“吴、郑、王”三姓代之。

由此看来，《百家姓》开头的这八个姓实在选得妙。更妙的还是“李”字。李由“十、八、了、一”四字组成，北宋从太祖赵匡胤至钦宗赵桓，共九代皇帝；南宋从高宗赵构至末代赵昺也传九代，合起来正好是十八代。“了一”即“了矣”，预示宋朝寿命传18代就完了。看来编写这本《百家姓》的钱塘老儒，早已得“未来学”、“预测学”之真髓。但目下多种研究此等学问之专著，如《周易预测学》《最新未来学》等，均未收入这一事例，殊为可惜!

二、别出心裁的《百家姓》

《百家姓》问世以后，类似姓氏读物层出不穷，例如《郡望百家姓》《千家姓》《新编百家姓》等。但无论怎样变化，仍以四字为句，虽按韵排列，然全无文义，读之浑如嚼蜡。

清雍正年间，江西南昌府新建县有位寒儒熊峻运，别出心裁，编写出一部以意义纂姓氏的新书《姓氏笺释》，将枯燥乏味的姓氏，按照字义，加以联缀，或纪事，或状物，或写景，或抒情，一下子产生了生命活力，俨然是一篇古赋佳构。请看：

雍王家国，万古隆昌。江山席巩，诸夏平康。

文习孔孟，武乜孙庞。伏农黄后，陶姚禹汤。

周公封鲁，管仲相桓。通鸟公冶，明经公羊。

这是全书开头的48个姓氏，完全是记叙历史，介绍中华民族的渊源。因是书成于清雍正年间，故以年号雍字居首。先六句24姓是全文总述；后六句追述华夏远古始祖伏羲、神农、黄帝以及陶唐氏(尧)、巍重华(舜)、夏禹、商汤；继而介绍两位先秦最杰出的政治家周公、管仲，以及通晓鸟语的奇人公冶长和明达《春秋经》的学者公羊高。还有的姓氏经作者巧妙联缀，成了一幅幅风景画，如“应时花穆，元梅逯杨。松柏冷盛，蒲柳秋焦”。再如有的句，则是历史人物掌故，如“司马(相如)慕蔺(相如)，诸葛(亮)扶刘(备) ”，“萧史聂凤，姜尚屠牛”。如此等等，妙语联珠，真难为这位寒儒的一片苦心了。

更难得的是，这部《姓氏笺释》在每个姓氏的诠释方面，也有新招。是书共分8卷，每一姓氏之下，先简介得姓渊源，再以四六句等的对联形式，阐述该姓历史名人的事迹，文辞工赡，组织骈丽，允称璀璨天章。这里试举数例，以见一斑。

[王姓]手植庭槐，伫应三公佳兆(宋·王旦)；才称珠树，雄居四杰先班 (唐·王勃)。

[蔡姓]造玉板而永资文士(汉·蔡伦)；作胡笳而获配才郎(汉·蔡文姬)。

[苏姓]才名共列大家，父子媲美；文阵并称雄帅，乔梓齐芳(宋·苏东坡父子)。

[孙姓]作春秋，永垂良史之誉(晋·孙安国)；编韵语，荣赐鉴古之名(明·孙承安)。

三、“百家姓”排出新座次

中国哪一姓人口最多？旧说“张王李赵刘，普满天下走”，或谓“陈蔡李林王半天下”。也有认为陈、王两姓人口最多，江浙有句谚语，叫做“遍地陈，邋遢王”。一般认为“张王李”为中国人口最多的三大姓，但这并非最准确的信息。中国科学院遗传研究所研究员杜若甫、助理研究员袁义达曾根据国家统计局提供的1982年全国人口千分之零点五(57万多人)随机抽样资料，以及台湾姓氏统计资料，经计算机处理获得的研究成果表明：全国汉族姓氏中以李姓最多，约占汉族人口的7.9％，其次为王姓和张姓，分别约占7.4％和7.1％。这就是说，全国约有2.5亿人只用了这三个姓。除李、王、张三大姓外，还有刘、陈、杨、赵、黄、周、吴、徐、孙、胡、朱、高、林、何、郭、马也是大姓。这19个大姓的人口约占汉族人口的55.6％。

四、稀奇古怪的“百家姓”

中国的姓氏繁多，俗谓“百家姓”，其实远不止百。其中还有许多稀奇古怪甚至难以理解的姓，比如狗、狼、蛇、鬼、尸、秃发、大狐、黑齿等。狗氏，汉朝有名人狗未央。蛇氏，出自南安(今江西大余)，古代有建武将军蛇元。鬼氏，《古今人表》中有鬼臾区。狼氏，春秋时有晋国大夫狼谭、齐国人狼蓬。尸氏，《中国人名大辞典》中收有尸佼，秦相商鞅之得力助手，曾助商鞅变法，著有《尸子》20篇，凡6万余言。秃发氏，出自古代北方少数民族鲜卑，西平王秃发乌孤曾创立十六国之一的南凉，建都青海乐都。大狐氏，出自姬姓，春秋时有晋国大夫大狐容。黑齿氏，出自百济西部，百济是公元一世纪至七世纪时朝鲜半岛上的一个强国，与新罗、高句丽鼎足，唐朝有左武卫大将军黑齿常元，被封为燕国公。更奇的是，连“怪”这个字也是姓，上古有一位怪义，曾画地形图供神农通水脉。甚至“姓”“氏”二字也是姓，《汉书·货殖传》有：“临菑姓伟，资五千万。”这位“姓伟”是汉代山东临淄的大工商业主。氏姓，《吴志》记有“北海氏仪”，是春秋时齐国大夫的一位公子。

这些稀奇古怪的姓氏，主要见之于古籍，但也不能说现代就没有怪姓了。山东有　姓，此姓原为马姓一支，因祖先得罪朝廷，雍正皇帝将其改为“骂”，世代沦为贱民，直到民国初年才添上人旁成为　姓。今河北某地有人姓狼，并一再声称不是杨二郎的“郎”而是狼狗的“狼”。这个人还介绍了他热心寻知的许多狼姓同胞，并说他的原籍老家大半个村人都姓狼。姓氏学专家还深入调查，发现很多未曾见于姓氏专著的稀罕姓氏。有一类，字典中有此字，但不作姓氏解释，而且读音也不同，如“束”(音念“辣”)，陕西省安康县有分布。其它罕见的姓氏还有漏、误、箫、庙、蜜、汗、味、以、露等。此外还发现了一些未曾见过的复姓，如“辜高”、“张简”、“相里”、“相望”等。庄子说：“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对待知识如此，对待姓氏也应如此。现代中国人使用的汉字姓氏还有待我们进一步去调查发现，肯定还有很多稀奇古怪的姓氏埋没在民间。

五、趣味“百家姓”

明代冯梦龙《古今谭概》记载一个《疑姓》的笑话：山南县令的太太姓伍，她仗着男人是县太爷，很是骄横。一天，伍太太会见下属官吏的妻子，指着其中一个，傲气十足地问：“你姓什么？”那人怯怯地回答：“鄙姓陆”。伍太太听了很不高兴，心想：我男人比你男人官大，我才姓伍，你反倒姓陆，真是岂有此理。她又指着另一个问：“你姓什么?”那人幽幽地说：“鄙姓戚。”伍太太一听不禁气上心来，跑到丈夫那儿，对他大发脾气：“我才姓伍，她们反倒姓六(陆)、姓七(戚)，再问下去，说不定有姓八、姓九的呢!他们的姓个个比我大，气死老娘了!”这个官太太的无知与骄横，委实可笑，但姓氏中有八、九却被她瞎猜猜着了。除了五、六、七、八、九外，还有姓一、二、三、四与百、干、万的呢！

经过数千年的历史变迁与累积，中国人的姓氏已是五花八门，无所不包。根据《中国姓氏汇编》资料，可将姓氏分门别类，比如：

天体气象：天、日、月、星、风、云、雷、虹、霞、霓、雪、霜、露、冰。

地形地貌：地、山、沙、田、野、岛、岸、坡、岭、江、河、洋、渠、泉、池、湖、海。

人体器官：头、耳、口、眼、鼻、舌、齿、眉、发、足、身、骨、心、胆、皮。

家禽动物：马、牛、羊、狗、猪、鸡、鸭、鹅、虎、熊、龙、蛇、鹿、猫、虫、鱼、鸟、雀、鸽、象。

植物花卉：桃、李、杨、柳、松、柏、桐、梅、兰、竹、菊、荷、花、果、叶、根。

亲属称谓：父、母、兄、弟、叔、伯、公、婆、姑、舅、娘、姥、哥、姐、夫、儿。

人体动作：开、关、问、听、打、杀、扔、扑、扫、拍、拉、抱、吹、吼、爬、看。

行政区划：国、省、市、州、府、县、旗、区、镇、乡、京、都、郡、郊、宗、家。

文教器具：笔、墨、纸、砚、琴、棋、书、画、印、扇、鼓、管、箫、笙、号。

军队编制：军、师、旅、团、连、排、班、帅、将、校、尉、兵、卒、司工、司马。

表象特征：新、旧、方、直、圆、尖、厚、扁、肥、胖、稀、密、多、少、混、清。

食物用具：米、饭、茶、酒、烟、糕、盆、钟、镜、柴、烛、枕、席、秤、伞、盘、碗、剑。

时间方位：春、秋、夏、冬、晨、午、晚、夜、东、南、西、北、上、下、左、右。

天干地支：甲、乙、丙、丁、子、丑、寅、卯、辰、午、未、申、酉、戌、亥。

各处地名：东阳、长兴(浙江)，涂山、缙云(重庆)，长沙(湖南)，唐山、邯郸(河北)，当涂(安徽)，陈留、华阳、会稽(古地名)。

诸种色彩：朱、赤、橙、黄、绿、青、蓝、紫、黑、白、灰、褐、乌。

朝代名称：夏、商、周、秦、汉、魏、蜀、吴、晋、隋、唐、宋、辽、金、元、明、清。

省市简称：京、津、沪、辽、吉、黑、冀、豫、晋、鲁、皖、苏、浙、闽、赣、川、黔、滇、陕、甘、宁、青、藏、湘、鄂、粤、桂、台、琼。

各国国名：中、朝、日、泰、缅、菲、柬、老、印、越、英、美、德、法、意、奥、比、荷、苏、捷、波、匈、保、罗、南。

民族称谓：汉、满、蒙、回、藏、苗、彝、侗、瑶、白、傣、黎、土、羌、京、怒、哈。

各行各业：工、农、商、学、兵、师、艺、乐、医、士、卫、邮、厨、警、官。